鱼传尺素,见信如晤

睡前照例是给灿读书。今日份读的有一本名字叫《一封信的旅行》。光看名字,已觉浪漫。一封信,携着春光,夹着花香,沾着露水,带着写信人满怀的深情,在风里,在月下,在收信人怦然心动、坐立不安里,完成这段旅程。

曾经写信的年代,很幸运我也拥有过这样浪漫的时光。慢慢的等待,等雨后的树滴落晶莹,等秋风里的落叶舞出曼妙,一封信没有现在一条微信的即刻到达,却有了等待的美意、期盼的悸动。

那时候,只身一人去远方求学,每周必要给爸妈、姐姐、高中的同学、初中的好友,一一写信。

买那种粉嫩的信纸,有桃花朵朵开的情意,有春光无限好的明媚。坐在图书馆里,看着对面帅气的小哥哥,一边写下日子里的思念与牵挂。

古人“鱼传尺素”,我总是会想,是不是写好信的人,拿着那泛着墨香与纸香的信,装进月色一般的信封,然后走到清澈凌凌的溪边,唤一条红色的鲤鱼,鱼儿跃出水面,将信轻轻衔在口中,再游过一片波浪翻滚的草地,越过几座静默的礁石,翻过一座绿树成荫的春山,沐浴着清洁的月色,将信送到倚门轻盼的收信人手里。

如此,收信人拆开信笺,还能闻到溪水的清甜,闻到花草的芬芳,闻到春光的气息,一字一字,一句一句,染了清水的清,添了白云的白,愈加有了浓郁的思情。

从前没有手机,没有座机,也没有传真,人与人之间,见信如晤。想念一个人时,选一个雨声沥沥的闲日,又或者是阳光铺洒的素时,挑一张心怡的信纸,或白如月色,或粉若桃花,指间染墨书写一封信笺,将一份深情一份相思珍而重之地装进信封。

突然有点羡慕从前的人了。没有车马喧,没有灯红绿,唯有一张张皎洁的信纸,有一颗颗斟字酌句的心,写出一封封相思玲珑的素帖。把日间所见所闻所感所历,都以信的形式写下来,有新雨泡茶,有松花酿酒,有诗句二两,有思念几重,都以最柔和的方式,慢慢的告诉那个心尖尖的人儿。

岩井俊二的《情书》里,少年藤井树将少女藤井树的名字写了许多小纸条,夹在图书馆的书里。多年以后翻开,一张张名字,扑面的爱恋。你分明可以看到,那些名字里,有日月光,有流水音,有桃花香,每个字念出来,都是热泪盈眶。

千言万语,终抵不过,那一个深藏心底的名字啊!

多久没给别人写信了?也偶尔还会给自己写。虽然给自己写不会有更多的相思意,却多了一番倾诉与坦诚的感觉。一点一点解剖自己的内心,揉碎了再重组,撕裂了再愈合。唯有自己更懂自己。

见信如晤,是回忆,是从前,是光阴里的故事,与过往的自己握手言和,与逝去的岁月劈面相逢,与曾经的青春挥手告别。那些白衣蓝裙的时光,那些花影月下的情丝,那些素年锦时的岁序,都一一收藏进厚重信笺里。

准备买本好看细嫩的信纸,写一手光阴帖,恨只恨自己字丑,无法与素帖玲珑意相媲美。无妨无妨,想要的,不过是,写信那一刻,心间的浩荡,手心的墨香,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