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七大藏书楼的简介
古之藏书,十分困难,不仅怕兵荒马乱、天灾人祸,更恐“俱之灰烬”。正如清代康熙年间大学问家黄宗羲所说:“尝叹读书难,藏书尤难,藏之久而不散,则难之难矣。……天一阁书,范司马所藏也。从嘉靖至今,盖已百五十年矣。”[6]这是黄宗羲在其《天一阁藏书记》中对天一阁藏书发出的由衷地赞叹。清嘉庆有名的学者阮元在其《宁波范氏天一阁书目序》中也赞其曰:“海内藏书之家最久者,今惟宁波范氏天一阁岿然独存。其藏书在阁之上,阁通六间为一,而以书厨间之。其下乃分六间,取‘天一生水,地六成之’之义。乾隆间,诏建七阁,参用其式且多。”[7]
乾隆因“办《四库全书》卷帙浩繁,欲仿其藏书之法,以垂久远。”[8]所以,在纂修之初就了解到,浙江明代嘉靖年间修建的“天一阁”藏书楼,已有二百多年的历史。藏书不霉烂、不虫蛀,具有防水火之功效。于是即命仿范氏之“天一阁”豫构四阁为将来庋贮之用。如乾隆《文源阁记》所述:“藏书之家颇多,而必以浙之范氏天一阁为巨擘,因辑《四库全书》命取其阁式,以构庋贮之所。”(《高宗御制文二集》卷十三,页二至三)并派专人赴天一阁,了解构建情况。乾隆三十九年(1774)六月二十五日谕:“浙江宁波府范懋柱家所进之书最多,因加恩赏《古今图书集成》一部,以示嘉奖。闻其家藏书处曰‘天一阁’纯用砖zhòu@①,不畏火烛。自前明相传至今,井无损坏,其法甚精。著传谕寅著亲往该处,看其房间制造之法若何?是否专用砖石,不用木植。井其书架款式若何?详细询察,烫成准样,开明丈尺,呈览。”[9]寅著尊旨至范氏家查看后“即行覆奏”:“天一阁在范氏宅东,坐北向南。左右砖zhòu@①为垣。前后檐,上下俱设窗门。其梁柱俱用松杉等木。***六间:西偏一间,安设楼梯。东偏一间,以近墙壁,恐受湿气,并不贮书。惟居中三间,排列大橱十口,内六橱,前后有门,两面贮书,取其透风。后列中橱二口,小橱二口,又西一间排列中橱十二口。橱下各置英石一块,以收潮湿。阁前凿池,其东北隅又为曲池。传闻凿池之始,土中隐有字形,如‘天一’二字,因悟‘天一生水’之义,即以名阁。阁用六间,取‘地六成之’之义。是以高下、深广,及书橱数目、尺寸俱含六数。特绘图具奏。”[10]于是,高宗即仿其式分建内廷四阁,及江南三阁。从此,“天一生水”之义与七阁的命名结下了不解之缘。 七阁的建设,因地点、环境及各种因素条件的不同,分别进行了新建、改建和扩建等工程的实施,相继完成,但均仿“天一阁”构建之制。
首先蒇工者,则为热河避署山庄之文津阁及圆明园之文源阁。《高宗御制诗》四集(卷三十三,页三十三)《月台诗》曰:“天一取阁式,文津实先构。”注云:“命仿浙江范氏天一阁之制,先於避署山庄构文津阁,次乃构文源阁於此。”
文津阁位于承德避暑山庄,乾隆三十九年(1774)秋动工,次年夏建成;文源阁位于京郊圆明园,乾隆三十九年进行改建,在圆明园北部原有建筑“四达亭”的基础上“略为增葺为文源阁”(《高宗御制诗五集:题文源阁诗》),次年继文津阁之后建成,为北四阁中建成之第二阁;文渊阁建于乾隆四十年(1775),第二年完工建成。地址在紫禁城内文华殿后,阁名沿袭明代文渊阁之称,藏贮着四库馆完成的第一部《四库全书》;文溯阁在北四阁中建造最晚,于乾隆四十六年(1781)动工,次年竣工。它位于盛京(沈阳)故宫的西部。
以上文津、文源、文渊、文溯四阁俱在禁地,为内廷四阁,亦称北四阁。所有阁式,均仿范氏天一阁之制为之。《高宗御制诗五集:趣亭》(卷四十,页三十)曰:“书楼四库法天一”句下注云:“浙江鄞县范氏藏书之所,名‘天一阁’,阁凡六楹,盖义取‘天一生水,地六成之’为厌胜之术,意在藏书。其式可法,是以创建渊、源、津、溯四阁,悉仿其制为之”。
江浙三阁,文宗、文汇、文澜三阁,亦仿范氏“天一阁”之式为之。只是文宗、文汇因先御赐《古今图书集成》送藏,故预构建於先,而文澜阁则在续缮三分《四库全书》之后,始为建筑。三阁皆于江南,故亦称南三阁。《续金山志》云:“文宗阁在行宫之左,乾隆四十四年建。”[11]文汇阁建成于乾隆四十五年(1780)。《高宗御制诗五集》(卷四,页十九)《文汇阁叠庚子韵》:“天宁别馆书楼耸,向已图书贮大成,”注云:“此阁成於庚子(乾隆四十五年)亦仿范氏‘天一阁’之式为之。”文澜阁始建于乾隆四十七年(1782),告竣于四十九年(1784),是因“玉兰堂”改建而成。乾隆四十七年七月初八日谕:“杭州圣因寺后之玉兰堂,著交陈辉祖(浙江巡抚)盛住(浙江布政使)改建文澜阁,并安设书格备用。伊龄阿(两淮盐政)、盛住於文渊等阁书格式样,皆所素悉,自能仿照妥办。”(《办理四库全书档案》上册,页85。)《杭州府志:西湖图说》亦云:“近复於行宫之左建阁,储藏《四库全书》,赐名文澜;东壁光昭与西泠渊映,永资津逮於靡涯矣。”(邵晋涵纂,乾隆四十九年刻本,卷一,页四十四)又《题文澜阁诗》末联云:“范家‘天一’於斯近,幸也文澜乃得双”(《高宗御制诗五集》卷六,页四)。至此,南三阁规“天一”之迹显然。 如上所述,七阁均仿范氏“天一阁”之式,缘因是“‘天一生水,地六成之’为厌胜之术,意在藏书。”为藏书久远,乾隆不仅仿其式,并借其名,在“水”字上下功夫,意在“以水克火”,保护四库藏书“以垂久远”。于是,“水”便成了七阁命名的重要组成部分。不难发现,七阁的名字:文渊阁、文津阁、文源阁、文溯阁、文汇阁、文宗阁、文澜阁,有一个***同特征,即都是三个字,并前后两字全一样,首字为“文”,末字为“阁”,只有中间一字不相同,但都带有“水”旁(文宗阁除外)。其名字寓意十分明白,即首字“文”,代表了中华的文化与文明,代表了大清的文化盛世之意,四库博大精深的文化等。中间带“水”旁之字,如上所述,则意模范范氏藏书楼“天一生水”期厌火灾之术,以保护藏书。至于文宗阁,一说可以写成“文淙阁”;一说因为镇江一地历来水患,该阁又建在金山之上,金山又面临大江,如再加“水”反而会遭成“水灾”了;又一说“宗”字本身就带有水意,“虽镇江文宗,外似独异,而细籀其涵谊,则固寓‘江河朝宗于海’之意。”[12]总之都是以水克火之意。以上这些解字之说,只能算“望文生意”。
乾隆的解释却让人顿开茅塞,入木三分。仅就内庭四阁为例,可见乾隆释名之内涵。他释“文”之义,以文喻水,将浩瀚的文化典籍比作江河之水。在其《文源阁记》中这样写道:“文之时义大矣哉!以经世,以载道,以立言,以牖民,自开辟以至於今,所谓天之未丧斯文也。以水喻之:则经者文之源也,史者文之流也,子者文之支也,集者文之派也。派也,支也,流也,皆自源而分。集也,子也,史也,皆自经而出。故吾於贮四库之书,首重者经,而以水喻文,愿溯其源。且数典‘天一’之阁,亦庶几不大相径庭也夫。”(《高宗御制文二集》卷十三,页二至三)又在其《文溯阁记》中,对“文”的内涵又进行了阐发:“权舆二典之赞尧、舜也,一则曰文思,一则曰文明,盖思乃蕴於中,明乃发於外,而胥藉文以显。文者理也,文之所在,天理存焉。文不在斯乎?孔子所以继尧、舜之心传也。世无文,天理泯,而不成其为世,夫岂铅椠简编云乎哉?然文固不离铅椠简编以化世,此四库之辑所由亟亟也。”(《高宗御制文二集》卷十四,页四至五)文之义大矣,“文之所在,天理存焉,”又“数典天一之阁”,从“水”而立义,“天一生水”而克火,以求阁书永存,实求“文”之永存。 对于北四阁的命名,乾隆还有专门的解说如:“文渊阁之名,始于胜朝,今则无其处,而内阁大学士之兼殿阁衔者,尚存其名,兹以贮书,所谓名实适相副。而文华殿居其前,乃岁时经筵讲学所必临,於以枕经@②史、镜己牖民,后世子孙奉以为家法,则予所以继绳祖考觉世之殷心,化育民物返古之深意,庶在是乎!庶在是乎!”(《高宗御制文二集·文渊阁》卷十三,页一至二)因此,虽“文渊阁”一名是明代的产物,但因“名实适相副”,所以仍延用其名。又“文华殿居其前”,此乃讲经之所,这样“於以枕经@②史、镜己牖民”,“继绳祖考觉世之殷心,化育民物返古之深意,庶在是乎!”再如,对文津阁也有一段特写:“盖渊即源也,有源必有流,支派於是乎分焉。欲从支派寻流,以溯其源,必先在乎知其津,弗知津,则蹑迷途而失正路,断港之讥,有弗免矣。故析木之次丽乎天,龙门之名标乎地,是知津为要也。而刘勰所云,‘道象之妙,非言不津,津言之妙,非学不传’者,实亦先得我心之所同然。夫山庄居塞外,伊古荒略之地,而今则闾阎日富,礼乐日兴,益兹文津之阁,贮以四库之书,地灵境胜,较之司马迁所云‘名山之藏’,岂啻霄壤之分也哉!”(《高宗御制文二集·文津阁记》卷十三,页三至四)“津”之奥妙,解释的如此尽善尽美,天衣无缝。
乾隆四十七年(1782),在他的《文溯阁记》里对北四阁的命名给予了总结:“四阁之名,皆冠以文,而若渊,若源、若津、若溯,皆从水以立义者,盖取范氏‘天一阁’之为,亦既见于前记矣。若夫海源也,众水各有源,而同归於海,似海为其尾而非源,不知尾闾何泄,则仍运而为源。原始反终,大易所以示其端也。津则穷源之径而溯之,是则溯也,津也,实亦迨源之渊也。水之体用如是,文之体用顾独不如是乎?恰於盛京而名此名,更有合周诗所谓‘溯涧求本’之义,而予不忘祖宗创业之艰,示子孙守文之模,意在斯乎!意在斯乎!”(《高宗御制文二集》卷十四,页四至五)可见乾隆对七阁命名用心之良苦,“意在斯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