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评价电影《冰川追凶》?
有一句话,影迷们可能并不陌生。电影的本质就是做梦——有时候,它制造了一个我们在现实中梦到了的梦,而在另一些情况下,它向我们展示了一个所有人都在回避的噩梦。
人性之一就是趋利避害。自然希望后一种情况只出现在电影里,最好远离现实生活。然而,生活总是面临着一些残酷的情况。很多时候,电影就是可怕现实的翻版,甚至会让人生出一种神奇的感叹。现实生活的诡异和荒诞远超各类影视作品。
当院线电影中的恐怖事件与现实世界中的悲剧相遇,这种魔幻感无疑会被进一步放大。现在发生的就是这样——冰川追逐杀人案上映的时候,常州外国语学校的污染事件正在挑战人们的心理承受力。
常州外国语学校迁址以来,已发现493名学生出现皮炎和血液指标异常,部分发现淋巴瘤和白血病。祖国的花朵成了祖国的花环。事实上,这个消息在今年1月就已经爆出。100天来,家长们多次维权,但得到了什么?是学校的一再否认和坚持达标。
这个情节和《冰川追凶》里的故事差不多:炼油厂还在正常管道下面埋了另一条管道,每天把未经处理的污水排到河里,用虚假的监测证明欺骗村民,最后导致村里的孩子先天残疾。
现实和电影的巧合让人感到惊恐和不寒而栗。每日热点新闻通过日益发达和迅速的传播渠道,不断透支着人们的想象力和心理承受力。电影这种在很多情况下延伸和拓展了人类想象力的艺术形式,往往被迫陷入一种尴尬的境地——那就是现实比电影更荒诞、更神奇。
这无疑对这个时代的导演和编剧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他们必须努力超越以新闻为基础的奇观展示,努力在现实主义的基础上探索更深层次、更关键的问题,否则他们会悲哀地发现,面对层出不穷的真实事件,他们可能已经失去了争夺观众注意力的能力。
冰川追逐谋杀试图做到这一点。坦白说,它显然有很大的改进空间,但这种尝试本身就应该引起重视。它不仅仅是一部简单的环保片或者犯罪片,它散发着导演对当下社会的理解和焦虑。在悬疑犯罪片的外衣下,还保存着更深层次的母题。
影片的背景是环境污染,背后隐藏的是经济发展与自然的角力,是一部分人的利益与另一部分人的健康之间的撕扯游戏。电影作为一种媒介语言,表现了当下的精神、理想、希望和焦虑。在巴赫金的“众生相”理论中,他认为语言是意识形态、信仰体系、世界观和社会经验的理论形式,它们都有自己的基调、意义和价值特征。在《冰川追凶》中,我们不难发现,它的创作来源于当下社会经济发展与环境污染之间日益激烈且不可调和的矛盾。当这种矛盾具体化,危害到人的时候,宏大的利益博弈就演变成了微观的、具体的、戏剧性的人与人之间的冲突,故事也就展开了。
总的来说,我们可以理解为一个复仇的故事。面对伤害和痛苦,人们往往会面临多种选择。在常州外国语学校事件中,我们看到了受害者的选择。家长们选择了静坐,求助于媒体来抵制无形的暴力。影片中,一个严肃而沉重的命题摆在了主角和所有观众面前——面对暴力和伤害,是选择以暴制暴还是宽容甚至宽恕。这是一个无论如何选择都无法逃避的困境,但在悲剧当中,虽然你不想选择,却又不得不选择。
故事的背景设在一个地域辽阔、人口稀少的村庄。一方面可以帮助剧情发展,营造紧张气氛,同时也说明通过污染环境来获取利益的经济行为已经深入到如此偏远的地方。当出事时,魏晨的“李永生”首先想到的不是法律途径,而是原始的谋杀和报复,这一点也得到了村民们的认可。这是当下中国农村权力结构的隐喻和再现:人们只能依靠私人的协助来完成仇恨的复仇,他们对公共权力充满了不信任。
必须注意,污染是报复的导火索,但报复的根本原因是因为村里的河被污染了吗?不是这样,而是因为李永生的父母和兄弟被杀了。被杀的原因是什么?因为他哥哥知道污水管的秘密。而且,不仅仅是知道。
如果他只是知道并保持沉默,也许随后的悲剧就不会发生。关键的一点恰恰是他天生贪婪,勒索的欲望在他心中被点燃。这邪恶的火焰最终燃烧,甚至毁灭了他。
所以,这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为污染复仇的故事。故事从污染开始,最终指向复杂而暧昧的人性。
在强烈的利益驱动下,犯罪正在失控,已经超越了通过污染环境来危害他人的间接形式,而是以暴力的形式直接危害人们的生活。影片试图传达的思想是:污染不仅仅是污染本身,还有人性的盲目和贪婪,对环境的破坏不仅仅是对环境的破坏。更重要的是,它激起人性深处的贪婪和仇恨,诱发激烈的矛盾冲突甚至犯罪。污染源头不解决,犯罪行为不断升级,进入“有仇必报”的局面。
在巨大的利益纠纷面前,每个人都参与其中,谁也不能独善其身。作为代言人和监督者,村长的选择性失明,既显示了当前中国基层权力的崩塌,也显示了人性逐利的一面。如果你仔细留意,会发现他所有的对话都与金钱有关,难免让人觉得讽刺,而这就是现实生活中无处不在的场景。
看看故事的另一端。大卫的年轻警察“王浩”因为父亲救了一个罪犯而死,所以决定不救“人渣”。这为他在最后一部戏中的选择做了铺垫。为了救梁家辉的女儿,他选择把罪犯扔进冰川,而梁家辉饰演的“周鹏”选择跳进冰川救罪犯。
在这里,导演给观众设置了一个艰难的伦理挑战——一个坏人的命能用来救一个好人吗?好人的命该不该换坏人的命?
在刑事方面,导演还为李永生这个角色设计了一个非常强烈的道德困境:他复仇的对象是抚养他长大的赞助人。这自然提出了一个问题:翁杰,他报复的对象,是好人还是坏人,他的善行能抵消他的恶行吗?
在叙事技巧上,这个设计因为巧合感太强,显得有点生硬。但仍能在一定程度上证明导演试图还原现实生活中复杂、混乱、暧昧的伦理道德格局,而不是用二元对立的清晰鲜明的价值观念来处理人物与故事关系的逻辑走向。后一种方式更简洁,更刺激。作为一部商业片,或许更能引起观众直接的观影快感感受,但却比较简单肤浅,在复杂暧昧的现实面前显得苍白扭曲。
其实《冰川追凶》这种不领情却值得付出的努力,去年已经在几部国产犯罪片里看到过。比如沂南刁的《白日焰火》,颠覆了以往的魏警察形象,塑造了一个可怜而失落的廖凡;曹保平的《烈日灼心》也探讨了做好事是否可以抵消罪恶;还有辛玉坤的《心的迷宫》。故事发生在一个小镇上,公权力的正义感和权威性在人们的揣测面前变得模糊。这样一批电影的出现不是偶然的。某种程度上,它们是基于当下社会生态的思考和表达,导演们用自己的话语完成了电影艺术形式应该承载的叙事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