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等待，你却和别人上了床——终身误（上）

《终身误》

都道是金玉良姻，俺只念木石前盟。

空对着，山中高士晶莹雪；终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

叹人间，美中不足今方信：纵然是齐眉举案，到底意难平。

一、等你五年，却感动不了一个装睡的人

我是不是脑袋被门夹了？因为我二十九岁了，还在等待一个不可知的未来。我爱江山，爱得痛彻心扉，但他却不温不火，有时候我竟然怀疑自己是否是他女朋友？

人说两人一见面，便是终生误。我不是世外仙姝，他也不是我的金玉良缘。在这个冷漠的城市，一相见便是怦然心动，四目相对便是风起云涌。月明星稀夜，你握着我的手说，做我女朋友……可好？我娇羞含笑，好！

一言定情，也许便是半世终身误吧？

相见时，我正上高二，家里鸡飞狗跳，父母面临离婚。爸爸背叛了妈妈，在外养了小三，还生了孩子。那孩子已经十岁，还是男孩，爸爸这个渣男隐藏得挺深，但迟钝的妈妈还是发现了。她没能生养一个男孩，而且栓不住爸爸的心，这是她一辈子的痛。

妈妈崩溃大哭，每天把仇恨和怨怼加诸我身，骂我是她的拖油瓶，要不是未婚先怀我，她今日也不会落到这个下场。我不说话，也不哭。我心里恨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更恨这对不负责任的爹娘。我整夜整夜睡不着，精神恍惚，学习成绩更是直线下降。班主任私下里说，如此下去，我就完蛋了！

医生说，我抑郁了。可我不想看病，也没有人给我看病。我从一个高高在上的公主，一下沦落红尘，连一粒草芥都不如。爸爸已经不愿意听我说话，他搬到我不知道的地方，也许和那个妖冶的女人过得活色生香吧？妈妈已经神经质，每天像一台喷灌机，面目狰狞地把精神垃圾喷灌给我，白天黑夜，她一直在哭了骂，骂了哭。我害怕忽然有一天，她会因疯狂而死去。我活得像行尸走肉，简直生不如死。

这时候，你走进我的生活。语文课学《金羽郎》，诗句浪漫的不成样子。

“不意金吾子，娉婷过我庐。

银鞍何煜耀，翠盖空踟蹰。

就我求清酒，丝绳提玉壶……”

这是我最爱的诗句，尽管生活的一地鸡毛把我蹂躏地遍体鳞伤，但读到这么优美的诗句，柔软的心脏还是被打动。在我泪流满面时，在影影绰绰的泪光里，你走进教室。你脸黑，但五官俊朗，还没有发育完全的豆芽菜身材，充满青涩的健康美。只是一眼，我就发觉自己喜欢上你了。

恰巧你坐在我身后，我从此以后觉得后方按了定时炸弹。我预料到我们之间将会发生点什么。我幻想着拉你的手，甚至偷偷亲吻你略厚的嘴唇。你让我意乱情迷。可是我亲爱的你，却是麻木不仁的，对我的关注没有一丝感觉。我在心里骂你是一个死人，但也深深鄙视自己。我想我一定是一个肮脏的货色——即使现在不是，将来也一定是。

但我的改变就从你坐在我身后开始的。我要引起你的关注，我要让自己变得美好。我要变成一个有强大磁力的电磁场。

我第二天就改变了穿衣风格，把自己打扮得美丽大方。妈妈骂我“招蜂引蝶，是一个浪货”。我想，浪也要浪出魅力，浪出高度。擦擦眼泪，我悄悄抹上防晒霜，淡淡画上眉毛，摆出最具魅惑的神态。我是一个美女，是从你坐在我身后开始的。当然，我还要把成绩提上来。你考第一名，那我决不能太差。如果你是一棵木槿花，我要变成一棵木棉树陪着你，站成两棵并排的树。上空我们枝叶相接，地下我们盘根错节。为了你，值得我变好！

二、站成木棉树，等你一万年

同学两年，我们竟然没说过几句话。我看你学习到如痴如醉的程度，我也拼命追赶。别人的成绩压过我，我愤恨得眼冒金星，唯独你超越了我，我会高兴。

我们总是保持你第一名，我第二名的态势，直到高中毕业。得知高考成绩的那一刻，我疯狂地跑去你家，兴奋之情不言而喻。那一天，我穿一身雪白的紧身连衣裙，美得不像话。我借满整个同学圈，才借到一辆崭新的凤凰牌自行车。因为你说，公交车有一段不通车。我想以最美的姿态站在你面前，让你惊艳，让你觉得我美得像神话。

打听你村里人时，他们都善意地调侃我。我知道，他们当我是你学校里谈的城里“小媳妇”。他们这样想，让我兴奋和骄傲。我想，优秀的我配你，刚刚合适！

我在村口见到你妈妈。她在河边洗衣服。她的腿脚赤裸着，浸泡在清澈的泉水里，雪白如藕节。我想，你的一切都应该是最美的，美好的家庭，可亲的双亲，优异的成绩，俊朗的外表……甚至优秀的女朋友。我犹豫着：我是合适与你的吗？

你妈妈激动地接待了我，把我带回家，忙着满院子追着，逮那只最肥最美的老公鸡，杀给我吃。那一刻，太阳洒满你家的石头院落，梧桐树上蝉声嘶鸣，一切都安详而静谧。我感觉乡村的这一切都那么熟悉，难道前世这就是我的家吗？

你妈做了一桌丰盛的菜，还请村里漂亮的小姐姐来陪我吃饭。你羞涩地出现了，我们四目相对，我从你目光里看出了深情款款，还有温润如玉。你说，想不到穷乡僻壤，我这样的千金大小姐竟然光临寒舍！

我笑。我想，我的笑容一定沧桑而凄美。外人看我衣食无忧，其实我只是一只落架的凤凰——不如鸡。

但我没有告诉你我生不如死的生活。前几天，我和妈妈抓住爸爸的小三痛扁一顿，至今脖子底下还有那女人留下的抓痕。当然，我把她揍得也不轻。你看到的都是美好，但我知道，未来我可能也是一个泼妇。但如果你愿意一辈子对我好，我也愿意一辈子洗手，为你做羹汤，做一个贤妻良母。

那一天晚上，我在你家住。晚饭后，我们去村头的河边散步。坐在开满莲花的荷塘边，淡淡香气扑鼻，朦胧月光恍惚，一身雪白的短衣裤，你迷醉了我少女的精神世界。我听你吟诗，听你讲乡村趣事，听你讲自己走过的童年往事。我仿佛站在半空中，俯瞰着你，你的一切都在我脚下。我为你着急，可却帮不上你。我才深刻了解到，一个农村孩子的成长真的不容易。同学两年，那一刻我才真正了解你。相谈甚欢，才知相见恨晚。

我想着，也许嫁给你，我才不会将来有一天，变成妈妈那副市侩的样子。想着妈妈狰狞而痛苦的嘴脸，我心隐隐作痛。可我什么都没说，关于我的家庭，关于我自己。

晚上，你妈临时给我收拾了一张床，就在你隔壁，一幅布帘隔着，我睡里面，你睡外面。你在床上叹气，我更是紧张得一夜没睡。我能听见你的呼吸声，你能听见我的叹息。我怕你会闯进来，如果那样我不会拒绝。但是我们还是什么都没发生。其实，我挺失望的。天明后，我看出你母亲隐隐的失望，但也只是微微叹息。我不想早早就把珍贵的贞操交付与你，不是不相信你，而是觉得时机未到。

好在我们报考了同一个城市的大学，我学枯燥的财务，你学建筑设计。我们时常见面，像一对热恋的人，但只是眉目传情，并没有实质性的身体接触。我们在相处两年后，还仅仅限于拉拉手，还亲吻都不曾。每一次周末约会，也只是四目相对，脉脉含情，一起吃顿饭，我就忙着去打工。你也为生活所迫去做兼职。

我的舍友听说我还是处女，都不相信，说要么我是gey，要么你不举……我不好意思当面跟你说。我觉得这事顺其自然才好。有了父母的前车之鉴，我怕你也是一个渣男。这个世界让我相信的男人不多了，也许你是仅有的那一个。我不想轻易把自己交付出去，任她们说我变态去吧。我想遵循古训，做一个清清白白爽爽利利的姑娘。

你说，等有足够的能力爱我时，你会向我求婚。我想到这些话梦中都能笑醒。

终于毕业了，我们都留在这个城市。你住在城东，我住在城西，没有钱，我们只能住单位的集体宿舍。你说这样挺好的，远远看着对方变得更美好，是一件值得欣慰的好事。但我想，我们应该有一套房子吧？二十五岁，我们应该有一个家啦！

那时候，我妈妈神经病，已经住医院里，每天都需要烧钱。我微薄的工资，一部分用来给妈妈看病，一部分存起来买房。你也很节省，积极存钱，为我们买房付首付。你爸爸打工摔断了腿，你弟弟上学需要交学费，你的负担也不轻。我们像城里两只可怜的蚁虫，劳苦奔波，苦苦支撑，但看到银行卡上数字增长，还是满心欢喜。

眼看着身边的同龄人一个个结婚成家，我越发迷茫。熬着熬着，我已经熬成二十八岁的老处女。那一次我过生日，我有预谋地在一家豪华酒店开了房。在那个浪漫的夜晚，我把自己交付与你。当你看见床单上那抹胭脂红，你激动地搂紧我，说要娶我，要永远爱我。

那年冬天，我以女朋友的身份跟你回老家过年。你爸爸躺在炕上，激动地流下眼泪。他说，小雨啊，好好跟我家东子过日子……我，不拖累你！

那一刻，我泪水涟涟，被感动。你妈妈把一只祖传的玉镯套在我手腕上，眼含泪花说，小雨，东子能娶到你，是我家祖宗十八代的福气！

我不再避讳。在你家住的那一周，我们同宿同眠，像一双交颈而眠的鸳鸯鸟。我毫不怀疑地把自己完全交付给你。

江山，我对你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