惘然之感——读梁凤仪三本小说

两天时间，读了梁凤仪的三本小说《千堆雪》、《九重恩怨》、《当时已惘然》，读得眼睛酸痛，但是却不忍掩卷，每每叹息，阳光之下，竟然真有如此传奇与空虚（富饶）的女性！在惘然的爱情中，她顽强地生存下来。

一、爱情的传奇。

小说内容概括:在小说里，女主人公江福慧是香港著名银行家的女儿，在父亲去世之后，她着力寻找遗书中提到的父亲的红颜知己，也遇到了自己的“爱情”，但是后来却发现自己的爱情不过是一个假象，是一个被精心设计骗取巨额钱财的阴谋。这是第一本《千堆雪》的主要内容。第二本《九重恩怨》写自杀未成的她在之后抱着复仇的执念，苦苦设计了投资骗局，要置对方于死地，最后却落得最好的朋友替自己身亡。第三本《当时已惘然》写江福慧一边在商业活动中坚定前行，一边在爱情中迷惘，当爱情最终战胜了一切世俗，却没有抵抗住死亡，但是还有人继续爱她，她也会给自己理由活下去。

小说塑造的江福慧是一个现代都市女性形象，她独立、清醒、干练、渴求爱情。小说不仅浓墨重彩地讲述了她继承父业后在银行业的作为，其间更以曲折的笔调描绘了她的爱情，先是与杜青云轰轰烈烈的初恋，后是与仿尧的生死恋。因为爱情贯穿着故事的始终，而主人公又是在爱情中成长、磨炼和成熟的，所以这三本小说，说到底是爱情小说，是江福慧的爱情传奇。其次的是她的商业传奇，穿插在爱情故事里，一方面是展示了她的主要性格，另外一方面是渲染出时代的背景和社会的环境，用以把她商界风云人物境况烘托出来，值得赞赏的是，梁凤仪以自身的敏锐观察和独到笔触，描绘到了那个时代商业神经的末梢，也让我们感受到江福慧这一女性人物在香港大时代中国的真实气息和神采。

这三本小说，像是一整部小说的上中下集，都是以女银行家江福慧为主线，写就的女性“传奇”，情节曲折，爱恨交织，虽然她是一个集才华、财富、美貌、学识于一体的现代都市女银行家，却也遭受人世间的挫折和磨炼，她一方面在商场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一方面在感情上多疑、自负、求索，当她驰骋商界、风华绝代之时，却掩盖不住女性的空虚。

二、女性的空虚。

在工作上，在爱情面前，她又很纯粹，爱便深爱，不爱便很决绝。虽然屡屡受挫，但是她依然有着女性的敏锐和坚韧，《九重恩怨》中写道：“当然，每猎取一次教训，代价可以不菲。然能谨记教训，心领神会，提高警觉，武装自己，从前的支出只会变作投资，而非花费。”完全是把得失盘算精明的一个深沉而厉害的人物。很难去认为这样的女性也是空虚的，但是正因为如此，我们看到了梁凤仪笔下的这一个是活生生、有着强烈爱欲和情感的女人。这一点，《九重恩怨》的情仇描写非常成功。

她独立、清醒、干练、高贵，是一个现代都市知识女性，她有能力、有资格使自己高高在上，只有在面对感情时，她重重地跌下来，在感情中，她受到欺骗、折辱、挫折和磨炼。这一切的原因都是来自她的“空虚”。例如《千堆雪》里，多次写到，自父亲去世后，因为对父亲的调查，发现了一向钦敬的道德完美的父亲是个在商业上不择手段具有人格缺陷的人。因为这种认识的颠覆，也因为失去了父亲的庇护和亲情，在人前，她骄傲地保持着聪明自负的形象，维护着自己的体面和责任，却在临海华屋里，一个人对着寒衾冷枕，满面濡泪。

失去最爱的父亲，不仅仅是生命的逝去而且是心理上的脱离，江福慧就像是一只即将学会飞翔的燕子，此时面临着心灵的巨大落差和考验。她是空虚的，所以她迎来了一份“恰到好处”的爱情，也因为怀疑，把自己多年的密友抛诸脑后。当爱情的骗局被揭开，当把自己生死相托的友人替自己身亡，江福慧这才被痛痛击醒，在经历自杀的涅槃之后，学会了真正起飞。

三、空虚后的富饶

初读时候，觉得这些小说不过是都市的“童话”。小说以塑造人物为主，其创造出的人物，绝非生活所常见，亦非情理中所常见，而是就某一特点夸张而成的。例如所塑造的人物是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银行家的继承人，很像是现在王子和公主的故事。里面的商业故事虽然很精彩，但在这三本里面并不是主体，穿插其间的爱情才是最精彩的，概括他们的爱情缘起和本质，用小说的名字来说是“当时已惘然”，所以这也说明在现代社会中，人物关系在紧紧的依恋背后，其实是一种对生活和对未来的惘然之感。不得不说，这种女性的专有体验，是极为珍贵的。

江福慧的“空虚”使我想到《第二性》中所说的女性，把俘获一个男人的心，当作自己最大的成功，似乎在她女性的命运里，解决一切的跌宕起伏的关键是爱情，爱情成为唯一的钥匙。所以活在那个时代的女性，可能是笃定的，因为她不必面对纷繁复杂的生活本身，那个时代普通人的生活节奏也没有那么风云变幻，所以江福慧的“空虚”只是一个雨燕即将飞翔前的一阵迷惘。现今，许多女性选择单身一样，她们活得更加清醒、独立，也更为现实，活好自己是第一位的，拥有爱情的前提是，使生命更加富饶。当一个女性在工作与家庭之间自由切换的时候，在厅堂与厨房自如往来的时候，她既可以拥有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豪迈，又可以拥有窝在一隅，细听风吟，静看花落的雅致。总之，女性的富饶来自对自身价值的笃定，她不必为了一份感情失去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