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海的悲情人生
他曾供职于美驻华大使馆,却毅然辞职投身慈善事业,
他每年从国外募集慈善资金数十万美元,自己却不名一文;
他主持的慈善项目分布在多个省(区),自己却飘忽不定;
他帮助过的人数以万计,自己却租住一个简陋的单间;
他多次带领志愿者深入各地的麻风村,送上切实关怀,自己却曾两度与死神擦肩而过,如今因脑梗塞与死神角力了两天两夜留下终身残疾…… “杨海!杨海!”2006年2月10日早上,长沙市解放四村居民小区某租住房外,李晋涛一边用力敲门,一边焦急地叫唤。李晋涛是杨海最好的朋友之一,杨海曾将租住房的钥匙交给了他一片。2月9日晚,李晋涛接到杨海的家人和朋友辗转打来的电话:从8日早上开始,杨海便“失踪”了,房门紧锁,手机总是没人接,谁也找不到他……敲了一会儿门,屋里没有任何反应,李晋涛果断地掏出钥匙开门。简陋的单间寒气逼人,一股刺鼻的气味让人窒息。
杨海气息奄奄地躺在床上,见到李晋涛,他失神的双眼睁大了一下,瞬息又黯淡下来,嘴角动了动,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
李晋涛情知不妙,伸手一摸,发现杨海的床单湿了一大片,连身上的牛仔裤也是湿的,显然是大小便失禁!
几分钟后,杨海的助手小余火速赶到,和李晋涛一起为杨海简单地擦了擦身子,换了一套衣裤,丝毫不敢耽搁地把他送到了长沙市第三人民医院。
诊断结果很快出来了:突发性脑梗塞!医院立即下了病危通知。
这一天,是农历正月十三,年味犹酣。
迄今为止,谁也不知道从2月8日至10日那两天两夜的时间里,杨海是怎样独自一人在租住房里与死神角力的。李晋涛说:“回想起来,我进屋后,杨海的双眼明显地睁大了一下,那是他求生的渴望啊……”2月12日,元宵节,病房外洋溢着团圆喜庆的气氛。意识仍未复苏的杨海昏睡在床,手上打着点滴,鼻孔插着氧气管,偶尔自喉腔深部发出几声痛苦的呻吟。他的父亲杨华俊守在病床边,不时用棉签蘸了水,为儿子润湿干枯的嘴唇。
老人是2月10日得知杨海病危的消息后,从怀化市会同县的乡下老家步行8公里山路赶到县城,连夜乘车来到长沙的。杨海是他的小儿子,也是这位古稀老人一生最大的牵挂和骄傲。
1969年出生的杨海,自小善良而要强。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他,因家境贫寒而一直无钱治疗,这成了父母心头最深重的愧疚。1989年,杨海考上了湖南师范大学英语系。在大学里,他摆烟摊,做各种小生意,以减轻父母的负担;他频频出现在英语沙龙,出色的英语才能、纯朴善良的本性使他很快与周边几所高校的外教们打成了一片。大学毕业后,杨海做过外贸生意,在德国留过一年学,在大学教过书,在外企供过职,还在美国驻中国大使馆做了将近一年参赞助理。在这些经历中,他凭借自己的人格魅力,结交了大量的外国友人,并在他们的资助下,于1996年和1998年先后两次在北京接受心脏手术。就在人们对他所拥有的一切钦羡不已的时候,杨海作了一个惊人的决定:放弃待遇优厚、前景良好的工作,专职投身慈善事业。他对父亲说:我这条命是国际友人救的,我要用我一辈子的时间来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2003年11月在北京举行的中国首届跨国公司与公益事业高级论坛上,杨海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掷地有声地说:“我愿终生做慈善个体户!”10年来,杨海的足迹踏遍了大江南北、高原边陲,他不知疲倦的身影给一批又一批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们带去希望的亮光。他在内蒙古开展草原卫生院援建,一次性募集了23万美元的医疗设备和药品,全部捐给呼伦贝尔卫生局;
他在西藏和四川援建希望小学,三番五次地陪同外国慈善家上高原、进盆地,谁也看不出他是个先天性心脏病患者;
他在云南开展乡村医生培训,邀请到第一位外籍中医学博士、非洲人迪亚拉“坐镇设坛”。至今他还在云南拥有一间办公室;
他在湖南组织志愿者医疗队,仅2003年5月至2004年6月的一年间,就筹得国际善款12万元,使得9000名贫困患者受益,其中20人得到手术资助;
他想方设法筹集资金,先后使湘西3名兔唇儿童拥有灿烂的笑脸,若干名白内障患者重见光明……
近一两年,杨海把关注的重点投向一个特殊的角落——麻风村。他组织志愿者深入各地的麻风村,为麻风病人们逐一建档;他从海外募得资金,购买最优质的棉衣、棉被送往麻风村。
为了那些与他素不相识的麻风病患者,杨海几乎是玩命地奔波。2005年12月16日,本报记者刚刚在郴州市汝城麻风村见证了以杨海为首的志愿者队伍的真情义举,12月24日,他的身影又出现在永州市道县麻风村。短短一个星期的时间,杨海辗转于长沙、汝城、道县三地,还要翻山越岭地进出麻风村,天知道他那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身体里蕴藏着多大的能量!只是,那一次道县之行,杨海终于病倒了,劳累致疾,在道县人民医院住了3天院才被朋友接回长沙。谁也没想到,还没等身体复原,他又风风火火地赶赴北京联系相关慈善事宜。
“他这样不要命地东奔西跑,身体能不垮吗?”2月12日,杨海的女友小文(化名)满含心疼地在记者面前抱怨。2月14日傍晚,记者再次来到长沙市第三人民医院了解杨海的病情。据其经治医师韩伟介绍,杨海的脑组织已大面积坏死,目前还没有脱离危险,预后情况还很难说。而且因为他做过两次心脏手术(心脏里至今还放置着一截导管),同时伴发有肺炎,所以随时可能出现其他并发症。截至发稿时,杨海的医药费已将近7000元。至于究竟需要多少费用,韩伟说很难预料,因为据目前情况乐观估计,杨海进入病情稳定期至少还需一个月。
面对难以预料的医疗费用,杨海的父亲一筹莫展,但老人并不向任何人诉苦,只是每当有人到病房看望杨海时,老人便会慈祥地凑到杨海耳边,喃喃地说:“海儿,你看,又有好人来救你了……”
或许谁都难以相信,但的确是事实——每年都能从国外募得数十万美元善款的杨海,自己却穷得叮当响。按照协议,他这个“个体户”所挂靠的中国初级卫生保健基金会是不向他提供任何工资待遇的,更没有其他任何单位和个人向他支付工资。也就是说,他基本上是没有收入的,平时能得到的所有的“好处”,就是从慈善资金里报销一点东奔西跑的路费。杨海的节俭在朋友圈子里是出了名的,吃的大多是盒饭,住的是每月200元租金的单间,衣服、鞋子很难换一次新的……今年在父母家过完年后回到长沙,他告诉小文:“我和两个哥哥商量好了,我们三兄弟每人每月给父母300元,让两位老人生活得好一点。我以后得更加节省了。”想起这句话小文就想流泪。“他就是这么个人。这些年帮过的人少说也有好几万了,现在自己生命有了危险,却连治病的钱都没有。”小文红着眼圈,给记者讲起了一件事,“他上次从道县回来后,身体那么差,却整天跟我念叨着要给道县麻风村买一套投影设备,说是要让麻风病人们看上电影。就为这事,他每天下午都泡在电脑城,反复比较质量和价格……”出事前几天,小文接到杨海的电话:“投影设备选好了,要8800元,可我还差8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