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孟达:周星驰的“父亲”

资深绿叶吴孟达因肝癌去世了。前几日他的病情才披露,没想到进展得如此迅速。

90后、00后记得吴孟达是《流浪地球》里慈爱的姥爷,满头银发,拍戏花絮里因为穿着70斤太空衣,支撑不住需要吸氧。

而70、80后的记忆里,他还是那个中年人的模样,永远是周星驰的父亲、兄弟、师傅,其实他们已经整整20年没有合作了,也几乎不见面。没想到最近一次两个人的名字连在一起,是周星驰悲痛悼念吴孟达。

中年时的吴孟达,长着一张并不慈祥的脸。《喜剧之王》里的场工,把盒饭摔在临演周星星面前的霸蛮,让我能联想起剧组这个全天下最势利的工作环境,以致于后面再解释他是卧底需要,都改变不了初印象。

同样是这张脸,却也贡献过最舐犊的父亲。《武状元苏乞儿》里有场戏我每看必哭。横行惯了的苏灿有个极溺爱他的父亲,他大字不识,在纸上胡写乱涂,他爹大叫“好字好字”;他要举家搬到京城只为泡妞,他爹二话不说,把最宝贝的大树也连根拔起,上京!

全家落魄之后,仇人赵无极当街羞辱这对父子,扔狗食给他们,饿了好几天的苏灿捧着狗碗,惊喜地喊:好大的肉丝!他爹更惊喜地附和:明明是肉条!

是喜剧,但好悲。吴孟达眼里闪耀着兴奋的光芒时,你会想流泪。吴孟达和周星驰早年艰苦的时候,俩人吃不起真鲍鱼,会买一只鲍鱼罐头分吃,周星驰里面大的那只,吴孟达吃小的,是不是很像电影里这一幕?

周星驰的人生中并没有慈父,他的父亲是缺位的。小时他与母亲看电影,见到父亲带着别的女人也在看电影,父母离婚之后,除了付房租,父亲没再管过他们母子四人。

可在周星驰的电影幻梦里,父亲出现得远比母亲频繁,他们对儿子的宠爱没有底线。《百变星君》,周星驰表面是人憎狗嫌的富家子,真实身份是管家与太太的私生子。生父做牛做狗做管家几十年,就为了伺候儿子。早上一起床,把牛奶端在儿子床前,被他一口吐在床单上,整张床换掉。登直升机时,周星驰踩在管家的背上,把他当梯子。让生父给他下跪,还把他赶出家门。

就是这么一个没有人性的儿子,粉身碎骨之后,爸爸恳求教授为儿子再造躯壳。

他和周星驰相差只有11岁,但周星驰头发白了之前脸是显嫩的,他们很小演同辈人,从第一次合作他就演他的爸爸,他说:星仔是单亲家庭,我像他的半个父亲半个兄长。

这半个兄长也是半个师傅,《少林足球》、《破坏之王》里他是魔鬼训练周星驰的人,脸硬心软,《喜剧之王》里何尝不是。但他的待遇有时也像其他那些抱怨周星驰无情的演员一样,常常在戏里被打被羞辱。哪怕当个二师兄,也是被白骨精一想起和他有首尾就恶心气愤到发狂,连备胎都算不上。

《逃学威龙2》里他演周星星职场死对头曹达华,因为伺候女上司得力,在单位里颐指气使,做卧底时他假装周星驰的老爸,被周耍得团团转。

电影里的好爸爸算不上好男人,吴孟达年轻时嗜赌,一度破产想过自杀。结婚之后出轨,又有了两任事实妻子,留下了五个儿女。《康熙来了》有一期,小S问他到底结过几次婚。他说有结婚证的只有一次,小S说另外两个是什么人,他说:红粉知己。

他养四个家,新加坡的最后一任妻子,两位前妻和前房儿女,加上他母亲。他给所有子女买房,供他们出国读书生孩子全包,据说每月开支百万,负荷不胜沉重,在做那期康熙时他就刚从ICU出来,心脏出了大问题。直到今年春节档,他还在为王宝强的新片做宣传,那时已经病入膏肓。然而他的晚年生活并没有因为出钱而幸福,最后一任妻子带着孩子和他分居多年,常年在新加坡。

他是花心,但不绝情。周星驰电影里的“爸爸”也是这样的,贪花好色,面冷心软,想对子女好,可子女们终究不喜欢他。那些“爸爸”,大概集合了周星驰父亲、吴孟达和周星驰自己的弱点,有可爱有可恨有可鄙有可怜,典型的中国式父亲。

吴孟达先生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