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尬文化如何“尬”得怡然自得?
崛起的快手,与“尬”得怡然自得
然而,都市青年对于尬舞的优越感,很快就被证明是虚妄的。因为尬舞与杀马特文化的本质并不相同,杀马特文化是新生代农民工对于主流文化的靠近和模仿,但尬舞不是,它是大爷大妈以及杀马特们的一种怡然自得,尬舞者根本不在乎城里人的眼光
这背后是的一大原因是,随着快手等直播平台的崛起,广大农民找到了属于他们自己的平台以及观众。日后传媒史将证明快手的意义,它的出现改变了整个传播版图。在前快手时代,整个中文互联网其实是被城市精英所掌控的,他们定义着一切标准,带动着整个潮流的方向。浩如烟海的APP也是以这群城市精英为目标用户。但快手找准了自己的定位,它将目标用户瞄准6.7亿的中国农民,在此之前,他们一直没有自己的发声渠道、发声方式,他们无法定义自己,他们不知道如何寻找同类。快手将他们汇聚在了一起。
尬舞一开始的流行,就是在快手,“逆天摇摆抽筋舞”的创始大妈,在快手上很快收获了数万粉丝。原本很多在城里人看来怪异的、不可理解的娱乐方式,却能够在快手上大受欢迎。包括被主流文化讥讽为“乡村重金属”“城乡结合部杀马特rap”的喊麦,也能够将一个一无所有的mc天佑捧成明星和千万富翁,他们也有自己的造星能力。当杀马特们找到了自己的存在方式,城里人还以主流文化一套自居,并示以嘲讽或同情,就显得自作多情了。
这也是为什么去年一篇《残酷底层物语》的文章引起了广泛争议。这篇文章详细描述了各种匪夷所思的“底层奇葩生活”:自虐吃玻璃、鞭炮炸裤裆、十五岁年轻孕妇、6岁纹身小孩等等耸人听闻、不可思议的故事。作者有意挑选一些极端个例,以迎合城里人对农村愚昧、落后、冥顽不化的刻板印象,在猎奇之余,表达一种怜悯和同情态度。但这篇文章却遭到普遍批评,根本就在于作者仍旧以主流文化自居,他仍把自己当做何为生活的定义者,可实际上,农村的杀马特们已经找到了主流文化之外的、另外一种生活想象的方式和可能性。
他们尬舞,不为迎合城里人,而是他们自得其乐,他们找到属于自己的舞台,有了懂自己的观众。城里人尴尬,那你们就尴尬去吧。
尬的逆袭:我开心就好
直到这时,尬文化才脱离了杀马特文化的廉价、土气、夸张、傻气,它那种放飞自我、我开心就好的酒神精神,反倒是主流文化所欠缺的且羡慕的——戴着面具生活都市人,有几个人敢放开自己?越来越多人开始以平等的姿态看待尬舞。
于是,尬舞开始衍生出一些新词,比如尬聊,通过百度搜索指数我们可以看到,尬聊的广泛使用,比尬舞一词晚了整整一年。但除此之外,尬唱等的搜索指数仍低得可怜,以至于连纳入统计都没有。
何为尬聊?就是尴尬地聊天。俗话说,话不投机半句多,尬聊指的就是,两个人话不投机了,可一个人还在使劲地说,于是就三言两语打发陪着聊下去。尬聊一开始的走红,是因为一些受热捧的“小鲜肉”在真人秀节目中不善言辞,但也不伪装或假客套,而是即便尴尬也顺其自然地聊下去。在粉丝们看来,偶像的尴尬反倒显示出了一种自我、真诚和反差萌。越来越多年轻人在网络上晒出他们与他人尬聊的聊天记录,他们纵然觉得这聊天氛围尴尬,但我开心就好,我就是不想跟你客套,管你咋想。
尴尬的本意是人置身于某个左右为难的处境,而感到难为情、无所适从。这其实是一种不舒服的体验,因此一直以来,我们都是避免让自己陷入尴尬,也避免他人陷入尴尬。久而久之,尴尬就形成了一种压抑机制,它压抑住了最本真的自我,你也许想引吭高歌,但担心歌声难听于是选择沉默,你也想在劳累一天后到广场上群魔乱舞舒展筋骨,但担心他人的眼光于是你循规蹈矩……
但随着尬文化的逆袭,人们对于尴尬好像越来越习以为常,因为人们对于自我的感受越来越重视了。有人认为尬文化的精髓是,我开心就好,这还是颇为准确的。也正是在这一点上,尬文化与时下蔚为壮观的丧文化等青年亚文化实现了合流。无论是摒弃所谓的成功标准、选择“漫无目的的颓废”,还是不在乎外界尴尬的自我娱乐,它们***同显示的是年轻一代更为独立自主的个人主义,他们追求一种更自我更真实的存在,这有助于打破外在给定的规范和束缚,在某些时候,它还能够解构某种伪饰的正经,实现一种温和的反抗。
尬文化仍旧在生长中,它日后会怎么演变虽不得而知,但并不会偏离“个体解放、生活方式多样化”这一大方向。总之就是,只要我开心就好了,至于你尴不尴尬,
who car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