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楼电影
“现在是字幕,屏幕看起来像一滩浑水,演员的名字像血一样流下来。”
“镜头里,有高楼和地铁站。男主角蒋忠田和他的女朋友文欣在一起了。文心很漂亮,鹅蛋脸,大眼睛,齐刘海。”
65438+10月24日,阴天,电影《门》正在北京星美影院上映。电影旁白大卫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生动地描绘了这部电影。观众的眼睛被一条蓝色丝巾遮住了。这些特殊观众大多是盲人和志愿者。大卫的解说已经成为大家“看懂”这部电影不可或缺的资料。
一个健康的人绝不会主动闭上眼睛听电影。偶尔尝试似乎是一种新奇的体验,而盲人只能以这种方式“观看”电影。《Door》的导演李·邵宏摘下蓝色丝巾后说的第一句话是:“很高兴再次看到它。”
在海外,电视台或电影院会定期播放无障碍影视作品,供特殊人群欣赏。然而,在中国大陆,绝大多数人仍然不理解盲人和聋人等特殊人群的娱乐需求。红丹丹教育文化交流中心是北京一家专门帮助残疾人的非营利组织。自2005年7月以来,创始人郑晓洁和大卫夫妇一直坚持以一种非常特殊的方式帮助盲人朋友——谈论电影。
大卫说:“我们通常在电视上播放电影,我会向他们解释。条件极其简陋,所以我特别希望能真正和他们一起走进电影院,享受电影。”
平房里的电视和电影。
沿着北京老鼓楼街向西走,经过三元牛奶公司,拐过一座仿古建筑,就是鼓楼西街79号院。院子里的一间灰砖平房非常简陋,并不引人注目,但在杨林山等一些盲人的心中,它像磁铁一样吸引着他们。
每周六早上9点,来自郊区县的盲人早早地聚集在这里,免费欣赏一场由大卫解说的电影。条件自然很简单。在一个只能容纳30多人的小平房里,只有一台电视、一台DVD播放机和一个扬声器。在过去的一年多时间里,这里上映了五六十部电影。
讲述影片的人是关键,大家对大卫的解说水平赞不绝口。“他说得很好,声音很好听。他说我们可以闻到青草的味道,好像春天的青草是绿色的。”
“下雨的时候,一到* * *,我们就去了四个人,直到10点都没有人再来。最后,他给我们四个人讲了一部电影,和往常一样生动。我们心里好像长了眼睛。”杨林山说。
这个小平房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心灵电影院”,但在盲人眼里,这是他们快乐的天堂,“天堂电影院”,因为天堂里没有盲人。
“事实上,盲人想要的生活方式和我们健康人想要的一样。一个朋友给我讲了一个故事。十几年前,他在电影院看电影,盲人朋友去那里看电影,向他们工会要票,所以他们必须坐在中间。这就是渴望平等的心态。”郑晓洁说。
2003年7月,她注册了红丹丹教育文化交流中心,致力于社区残疾人的综合能力发展。多年前,当她还在航天部门工作时,她参加了北京大学的自学考试。她班上有一个残疾朋友,她的腿患有小儿麻痹症。每次上楼,她都必须用双手爬上楼。“最终,我用八年时间完成了心理学专业的学习。那个残疾朋友给了我重要的支持。如果没有她,我可能早就放弃了,所以我潜意识里总想报答她这样的人。”
起初,大卫只答应帮助妻子半年。结果,他在投资后无法从中脱身,他也放弃了原本做得很好的业务。近年来,他们不断投资自己的积蓄,花光了所有的钱。兄弟姐妹觉得生活质量下降太多,生活太辛苦。他们周围的朋友认为这对夫妇疯了。一些亲戚和朋友甚至认为整天和残疾人打交道会带来厄运,另一方面他们害怕向自己借钱并避开他们。
“洪丹丹”做过残疾人电视节目和广播节目,对盲人进行法律培训,并努力培养盲人广播员人才。大卫和郑小洁对这个组合越来越熟悉了。有一次一个盲人朋友去他们家玩,正好大卫在家庭影院看《终结者》。他邀请这位朋友和他一起观看,并试图通过解释来弥补对方视觉信息的不足。电影结束后,谁也没想到,盲人抱起大卫转圈,兴奋地大喊:“我明白了,第一次欣赏电影真是太棒了。”这件事对大卫和他的妻子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后来,他们做了大量的社会调查,询问了许多盲人。他们没有一个人说不喜欢被人说电影,而且特别渴望。
如果我有三天黑暗的日子
如果给盲人讲电影是一种职业,大卫可能是中国大陆第一个坚持这样做的人。熟悉他声音的人,每晚都能从北京人民广播电台《心灵影院》节目中听到他在10和10谈论电影。
这个节目于2006年5月推出,是一个盲人电影节目。第一次接触观众时,大卫谈到了著名的舞蹈《千手观音》。这需要一定的技巧,不是几天就能练出来的,所以有人称他为“专业志愿者”。
在鼓楼西街79号院的小平房里放映的第一部电影是《可可西里》。杨林山仍然记得里面的画面:在沙漠中,保护藏羚羊的车队被困。虽然他不能确切地说出藏羚羊的长相,但他明白保护环境的道理。“大卫知道我们需要什么。”
为了体验失明的感觉,大卫在和妻子散步时闭上了眼睛,妻子信任地领着他。那是他们通常每天散步的路线,坐公共汽车大约有4站远。然而,失去视觉信息的大卫变得越来越多疑,想知道周围的一切,他非常慌张。当他回到他的感受谈论电影时,内容和盲人的理解越来越多。
“红丹丹”还组织了一场“如果你给我三天黑暗”的活动:30名志愿者戴上黑色眼罩,第一天中午只有两个女孩坚持下来。其中一名女大学生在摘下眼罩后竟然哭了。她挥了挥手,喊道:“上帝啊,我终于重见光明了!”"
“才过了半天,但很多盲人一辈子都要面对这种黑暗!”大卫感叹道。
对于普通人来说,了解和感受世界,80%的信息是通过视觉获得的。对于失明的盲人来说,他们只能通过触觉和听觉感受世界的20%。中国大陆有超过65438万盲人,这意味着在这65438万人中,几乎有8人是盲人。
为了不错过画面中的每一个信息,大卫在讲电影之前都要看两三遍,并用纸笔做详细记录。“电影的镜头语言有时过于笼统,速度非常快。如果你不知道下一个镜头,你就无法将故事中的很多内容联系起来。”
“除了描述人物的高矮胖瘦,还需要记住人物的名字。不同的角色甚至有不同的音调和声音,这对盲人理解内容非常重要。”
“在讲述时,尽量不要在对话中说话。如果现场音效可以分开,你可以尽可能多地说话,因为声音不会重叠。如果在一起,就要注意重叠音。”
大卫将这些总结的“电影经典”传授给前来“心灵影院”做志愿者的人,包括白领、律师、大学生和公众人物。
然而,有一个别人很难模仿的特点,那就是大卫电影的结论。这是他每次都必须认真准备的作业,并在反复播放的片尾曲中写下自己对电影的理解。这些由他自己消化的句子可以帮助盲人真正“理解”电影更深层次的含义。很多人已经习惯了。看完一部电影后,他们在听到最后的结论后感到满意和满足。
《东京审判》是迄今为止大卫最满意的电影故事,尤其是在最终结案后,现场的气氛安静而严肃,没有平日里那么轻松。一个盲人说:“我哭也哭不出来。我感到胸部不舒服,但我非常兴奋和激动。”大卫说:“这是对民族和祖国的爱。”
平时在家看电视的时候,他的嘴也没闲着。他跟着电视画面边看边练习说话。郑小洁通常会听他说,并在不看图片的情况下提出问题和建议。例如,“一个发型奇怪的女人出现了”不如“一个面包状发型的女人出现了”。“他有很强的语言组织能力,我从不和他吵架。再加上这种做法,我更吵了。”郑小洁玩得很开心。
“事实上,一部好电影的关键是平等地对待盲人。”这是大卫最重要的“心经”。
每个人都可以成为天使艾米丽。
在录制广播节目《心灵影院》时,大卫还将与他的盲人徒弟——“红丹丹”的另一个项目一起编制和播出该节目。2004年以来,他和妻子先后培训了几名盲童,基本掌握了广播节目的编播,有人还取得了普通话二级证书。
这些盲童住在“红丹丹”的宿舍里,生活费和学费等所有费用都由这对夫妇资助,数额相当大。“目前我们的能力有限,只能帮助个别孩子,但我们希望更多的盲童看到希望。盲人不能只做按摩或当算命先生。”
郑小洁承认,他对儿子的照顾往往对这些孩子不够全面。好在儿子很理解父母,现在也是“洪丹丹”的志愿者,经常给父母出谋划策。
这是一个非常有趣的家庭,一种自由的宗教感情在这个家庭中流动。他的父母是虔诚的佛教徒,但他的儿子对基督教感兴趣。有记者问他如何看待父母的公益事业。年轻人笑着说:“没什么,我想他们只是给在沙漠中行走的人送了一杯水。”
过去,由于商务应酬,大卫和郑小洁晚上会去高档餐厅吃饭、喝茶、打保龄球和台球。“红丹丹”创作后,他们基本上入不敷出,物质生活大不如前。偶尔,他们去一个胡同里的小餐馆吃饭,也很满足。郑小洁直呼:“现在是我们家这么多年来最幸福的日子。每天三个人一起上班下班,真的很幸福。”
2006年6月65438+10月65438+4月,“洪丹丹”组织50名盲人朋友触摸长城。在很多参与者看来,这次活动让他们心中的世界变得更大了。“长城的砖原来是这样的,比我的砖大得多。”“我总是听说慕田峪长城长什么样。我以为是山坡什么的。我来的时候感觉真的很棒。”“我感到非常高兴。我觉得我不是残疾人。”一个触摸长城的活动会给盲人朋友带来如此巨大的快乐,甚至改变他们对自己的看法。
郑小洁和大卫还有很多梦想。他们希望将自己的电影制作成有声书,让更多盲人可以“看到”电影。我希望经过培训的盲人主持人能够参加2008年残奥会的采访和节目播出。他们还设想在中国为残疾人建造一个主题公园。制作世界上所有著名建筑的模型,然后让盲人触摸它们。甚至做一个地铁、天空和地下的模型,让他知道天空是什么样的,道路是什么样的,桥梁是什么样的,地铁洞是什么样的,火车是如何穿过它们的。
资深脱口秀主持人苏静萍是广播节目《心灵影院》的主持人。他认为每个人在一生中的某个阶段都会残疾。有些人,只是提前了,而另一些人老了,因为生病,他们的腿脚不灵活,或者他们失明了。如果更多的人关注残疾人,他们就是在为整个社会和自己节约能源。
那么,作为一个普通人,帮助盲人最好、最简单的方法是什么?郑小杰经常问身边的朋友,你知道怎么给盲人领路吗?其实有一个很简单的方法,就是你站在他面前,把你的胳膊给他,左臂或者右臂,作为支点。他挽着你的胳膊,就像情人一样,挽着你的胳膊,你带他走一会儿,带他过马路。
在大卫最喜欢的电影之一《天使艾米丽》中,一个盲人在路边犹豫不决,不知道如何过马路。这时,艾米丽走过去帮他说:“我来帮你,下来,我们走吧。迎面是鼓队指挥官的遗孀。丈夫去世后,她一直穿着丈夫的制服并挺身而出。上面标志上的马头少了一只耳朵。花店老板总是面带微笑,他眼睛周围的皱纹也无法消除。”
“好闻吗?水果店老板正在为客人切瓜。有人在买桃子冰淇淋。我们刚刚经过肉店。火腿79法郎,排骨49法郎。现在它是一家奶酪店,酸价12.9法郎,光价23.5法郎。这很有趣,一个孩子在看狗,一只小狗在看鸡。我们到了。这是地铁站旁边的报刊亭。你应该很熟悉。我们在这里分手了。好的,再见。”
几分钟的路程,她向周围的盲人重复了她看到的一切。那个盲人站在那里,仰望天空。他说,上帝,我看到了你派来的天使。
“我认为对于今天的盲人来说,每个健康的人都可以成为这个天使,每个人都可以成为这个艾米丽。”大卫说。来源:凤凰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