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解封在即,那些留下来土生土长的武汉人,现在怎样了?
仿佛该哭过的泪水,都已经哭透了,又仿佛大病初愈。春天来的是这样的迟,直到梅花和樱花都开谢了,但是春天还是这样来了。往年之清明风风雨雨,而武汉此年的清明仿佛是特地安排在温房里,绿色团团在所有树的树冠上,格外的清新又不张扬。
从机关下沉到社区的英子,此时正陪着死者的亲属在陵园里办手续。她以为会遇见难缠撒泼的家属,但让她意外的事,都很顺利,当她一家家敲开死者亲属的家门,告知来意,家属们说得最多的是谢谢,谢谢他们工作人员安排了死者的最后一程。英子打电话给闺蜜时,她说,我见到的都是最好的老百姓。她说这些不无深意,因为作为土生土长的武汉人,她见证了参与了抗疫的全程,而且一天都没有休息。先是单位安排她给一个外援的医疗队做后勤,然后送走医疗队后,下沉到社区。她也是最先向领导请求在一线的人。我问过她为什么,她说,我不能看着那些人受罪。
我说我给你定了一大箱护肤品。她没有拒绝。因为哪个女子不爱俏?她的冬天是口罩,乌沉沉的棉袄过来的。
九百万人绝大多数关在家里的武汉,这两个月寂静的空气像史前,夜晚的灯火像穿越。出租车司机老林,在武汉封城的不久,作为公司第一批志愿者,派往汉口。在可以飙车的夜晚里,甚至不会有警察的罚单,但是这个开了二十年出租车,开口火气冲的汉子,在半夜里回程,经过璀璨的灯火,以及空无一人的二桥时,忽然泪流满面。这是只有武汉人出租车司机才懂的那种刺激到心理的反差。非典的时候也人少,但是总还有行人,会有夜半的酒鬼和打麻将人出现在路边,但是在封城的时候他所见到的车辆,不是保供就是开往医院的。
但现在随着武汉的解封,路上的车和人渐渐多了起来。他的保供工作会在8号结束,等待公司的复工。他觉得武汉在苏醒。“或者有一两个月生意难做,但相信以后。”老林说。
没有手机绿码的胡爹爹,想去医院看病。他最近觉得胃有着不舒服,不厌其烦的工作人员告诉他可以打一张绿码,但每天都要来申请。医院距离他的住所有四站路,工作人员说,如果不行就安排救护车。但胡爹爹另有打算。因为这毛病不大不小,要是自己能坐公交车去医院,就不用麻烦社区。但最近听说,上公交和出租车也要手机绿码。只能等待全面解封。好在没有多少天了。
他的儿女告诉他会给他送一部手机过来。但是执着的胡爹爹仍旧感觉不适应。直到儿女反复做工作,手机就是个工具。其实胡爹爹不是没有买手机的钱,很久以来,他习惯了远离当代的新的通讯,只是保有古老简单的生活方式,这种半原始的状态让他在武汉觉得游刃有余。但如今这种方式受到了冲击。
改变他最大习惯的是口罩。因为头段时间不断有社区确诊病人的消息。“那个一楼的爹爹,没看到他了。”他跟儿女打电话的时候,特地说上这句。知道他固执的儿女说,这下好,父亲的口罩恐怕他自己一时半会也不会摘下,这倒是让人放心。
更多的人虽然凭借绿码可以相对自由的进出小区,但理论上是已经复工的人。过年前的快递,被快递小哥送到楼下,陈女士赶紧拿了一瓶可乐,她想感谢快递小哥,结果戴着口罩的快递小哥自豪的说,我在赚钱,所以请不要客气。这个时候,能工作和赚钱都是让人欣慰的事,虽然疫情刚刚走远。想复工和想工作成为疫情下最急迫的事。等待复工的消息代替了从前在网上的刷屏。
“受不了了”更多是“瘦不了”的代名词,躺在家里,先是操心武汉,现在操心全球,横竖都脑袋大,身体发福,是大多数居家武汉人的写照。他们年轻的先找到社区志愿者的工作,然后是等待公司单位的复工,中年人则要操心家庭的经济来源。但是最大的困境都过了,两个月的封闭,也算是吃得菜根,百事可做。
经历了两个月的封城,武汉人变得像四月的春天一样沉静而有内涵。人活着,没有什么克服不了的,也没有什么不可以从头再来的。
一位死里回生的武汉老人说,愿我承担了所有的劫难,愿我所知的人因此有福。
也许你将来还会和武汉人打交道。他们和从前一样,也会和从前不一样,那是一城你可以信得过的人,是愿意真诚将春风与你***享的极尽善良大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