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搓澡工的辛酸史
01
中午一点半,刚吃完饭的亚平就来到女浴室,她只穿了件背心和内裤,头发也被扎得紧紧的,以防工作的时候掉在客人身上。
亚平的工作是帮女浴的客人搓澡。
这份工作她已经做了三年。
三年前,亚平35岁,她的一双儿女都上了城里的寄宿学校,丈夫又是个货车司机,全天跑在路上。亚平也不想一个人闲在家里,和丈夫商量后,便随着村里的年轻人来城里寻事做。
几经周转,亚平在洗浴中心找到一份搓澡的工作,这份工作没底薪,搓一个人挣5块,每天负责打扫澡堂卫生。一周休息一天,包吃包住。
这虽不是什么体面的工作,可在这个若大的城里亚平也算有了立脚的地方。
上班第一天,亚平被领到了宿舍,说是宿舍,其实就是在地上支了块板子。板子上面放着三床被子,地面污秽不堪,到处是头发、卫生纸,场面令人作呕。亚平放下行李,将房间彻底打扫了一遍后才去了上班的地方。
02
亚平的搭档叫李先风,已经在这里干了一年多。她是那种不会大声说话的女人,她细心的教了亚平一些基本的手法和要领。
一个年轻女孩成了亚平的第一个客人,小床上已铺好一次性塑料膜,可这个女孩还要求再铺一层,李先风示意亚平再给她铺一层。女孩这才缓缓躺下,动作慢的像是滚钉板。
亚平用极其轻柔的手法为女孩搓着污垢,可女孩总是不满意,一会儿嫌轻一会儿嫌重,最后还是李先风为亚平解了围。女孩临走时,还瞅了亚平一眼,眼神里充满了质疑,好像亚平是临时从街上拉过来充数的。
搓澡这行,亚平遇到过各种各样的人,漂亮的、丑的、胖的、瘦的,当官的、看孩子的,这些人穿着衣服时你可以猜她们的身份、地位,一旦脱了衣服,在亚平眼里也就是一具具长满污垢的白肉。
常年看着这些肉和潮湿黏糊的污泥,亚平胃里经常犯恶心,以致于后来连猪肉都不吃了。
不过,她被雾气泡着这几年,皮肤倒是越发细腻白皙起来,连李先风都说她变俏了。
03
李先风和亚平一样,也是农村来的,家里有两个儿子,都是伸手要钱的年纪。前几年,夫妻俩贷款开了个养鸡场,没想到第二年就遇到了禽流感爆发,俩人凑足所有的钱还了银行贷款,家里也被折腾的落了底。
夫妻俩一商量,丈夫去了内蒙下矿,李先风当了搓澡工,夫妻俩也就是过年的时候能热乎几天。
这些事,是亚平和李先风睡觉前聊的家常,李先风说完这些总要叹口气:“这样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头啊,真想好好让太阳晒晒,去去这身霉味,天天闻着水腥味连水都不想喝了。”
亚平没告诉她,自己连猪肉都不吃了,那样她会更厌恶这份工作。
工作不如意,也抵不过生活的不易,俩人说归说,仍继续给别人搓着澡。
时间一晃过了两年。
这两年里,亚平和李先风一直是形影不离的。可有天下午,李先风却没来上班,亚平很担心,因为打她手机也没人接。
搓完最后一位客人,亚平就急忙跑回了宿舍。李先风整个身子都捂在被子里,亚平以为她生病了,就用手去摸她的头,她却像受惊了一样,大叫了一声,这一叫倒把亚平也吓的叫起来。
李先风眼睛红红的,很明显刚哭过,可亚平怎么问,她也不说。亚平不想强人所难,也就不再追问了。
刚过月底,李先风就和亚平说,她不干了,要回老家。临走的时候,给亚平留下了老家的地址。
李先风走后,亚平郁闷了好几个月,直到她接到一个电话。
电话是市里的医院打来的,亚平丈夫出了车祸,正躺在手术室,医生让她赶紧来签字。
04
亚平接完电话,脑袋里一直回想着医生的话,确认这不是做梦后,她向老板请了假,赶去了医院。
她丈夫的车与一辆大卡车撞在一起,丈夫被压在车下,被救出来的时候,人已经没了意识。
因为救人要紧,医院方面让家属先签字做手术,签字后速交费。
亚平抖着手签下自己的名字,她“咚”的跪在医生面前,拽着医生的手,哭着让医生救她丈夫。医生对她说,你放心,我们肯定会全力抢救的,现在你赶紧去交费吧,这样的手术没有七八万下不来。
亚平这时才想起来,得用钱救命,她静下来算了一下,家里所有的钱加起来也只有三万多,亚平给妹妹和小叔子打了电话,又凑了差不多三万。
两个小时后,亚平妹妹和小叔子都赶了过来。妹妹紧紧拉着亚平的手,此时的亚平已冷静了些,她在想,要不要告诉孩子们他们的父亲出了车祸,万一丈夫救不过来,那孩子们连他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了,刚想到这里,手术室门开了。
盖着白布的丈夫被推出来,医生们都摘下了口罩,对亚平说,送来的太晚了,我们尽力了。
05
亚平只觉得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当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自己家里,儿子和女儿趴在她的床前,眼睛哭成了紫茄子。
她摸着两个孩子的头,说:“你爸走了,连最后一面也没让你们见到啊......”话还没说完,母子三人已经哭在了一起。
从此,那个往家里扛面扛米的男人没了,那个整天嚷嚷着喝酒的男人没了、那个过年贴对联挂灯笼的男人没了……
亚平对丈夫的思念化成了幻想,她总感觉丈夫还和她说着话还和她一起吃着饭,可一转眼却看到了他的遗像。
一个个月后,车祸调查结果出来了,丈夫是在超车时撞到了大卡车,属于过错方,大卡车司机不负责事故赔偿。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丈夫死了,可亚平却恨起他来,是他害死了自己,留下了她们孤儿寡母。
恨归恨,眼下的日子仍得过。处理完丈夫的丧事,亚平让两个孩子返了校,她也回到了洗浴中心。
晚上,亚平一个人在床上躺着流泪,老板提着水果来看她。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秃顶胖男人,她来后也就见过两三次。亚平一下从床上坐起来,老板却笑着让她继续躺着,还说了很多关切的话,让她有困难找他。
听到这话,亚平哭得更厉害了,都说流泪的女人更让男人怜香惜玉,老板不由的抱住了她,这一抱倒把亚平惊住了,她使劲推老板,却被他按倒在床上,老板边解她衣服边说:“你这么年轻就守了寡多让我心疼,你跟了我,我保证不让你受苦。”亚平哭喊着挣扎着,可没有一个人听到。
挣扎到最后,亚平已经没力气反抗了,任凭这个胖男人在她身上肆意扭动着身体,心灰意冷的她连泪水也流干了。
第二天,亚平就换了间单人宿舍,条件比先前好了很多,她知道这是昨晚身体换来的,即使胖老板这样做,亚平仍然厌恶他躲着他,一回宿舍就锁门,不让任何人进来。
06
转眼又到了开学的时候,亚平上高中的儿子打来电话,要交3000块钱。丈夫在时,孩子们的费用都是丈夫交的,丈夫出事后,除了花了积蓄还借了一部分,眼下亚平真犯了难。
若李先风还在,亚平还可以跟她借,可现在她连借钱的人也没有。辗转了一夜,第二天她去找了胖老板。
胖老板说:“亚平,我倒是有一个让你轻松挣钱的法子。”说完,他就小声的对亚平说了几句话。
“滚!你这不是让我当婊子吗?你还有没有人性,这种事也你也能想出来?”亚平吼道。
胖老板点燃一支烟,幽幽说道:“亚平,你想一想,你连文凭都没有,两个孩子又要花钱,以后还要上大学,你去哪里挣那么多钱?”
亚平:“没钱我也不会干这种龌龊的行当!”
“你放心,我不会让别人知道你在干这个。我负责领人过来,你负责伺候好他们就行,做一次我给你500,怎么样?你回去想想,如果行的话,你儿子的学费我包了。”
亚平踉踉跄跄的回了浴室,一上午她都活在胖老板的话中,还挨了好几个客人的骂。中午的时候,儿子又打来电话,说学校催着交费,亚平答应儿子明天就给他送钱。
亚平知道,她对儿子的承诺也就等于默认了老板的要求。胖老板拿着5000块钱给了亚平,说:“剩下的钱给自己添几件好看的衣服,买点化妆品涂涂脸。”
这些话,让亚平一下想起电视剧里妓院的老鸨,一阵恶心,没想到她也成了剧中人。
07
两天后的晚上,胖老板引来一个五十多岁男人。他对亚平说:“亚平,这是李老板,咱们洗浴中心的生意可全凭人家照应呢,你好好陪李老板说说话啊。”说完,朝亚平使了个眼色。
胖老板刚出去,这个男人就扑向亚平,抱着她说:“我就喜欢你这样的,稳重有味。”
亚平没有反抗,也没有说话,任凭这个男人蹂躏着她的身体。第二天,亚平看着自己青一块紫一块的身体默默的流着泪,她忽然想起了李先风,她现在的样子像极了那天的李先风。
亚平拔了李先风的电话,电话接通后,亚平像是扑到了亲人的怀里,不由大声哭起来,李先风似乎早已经知道了什么,只问候了几句便不再作声。
原来,那天胖老板也对李先风做了同样的事,他也向她提出了和亚平一样的要求,但李先风没有同意,胖老板还威胁她不准告诉别人,所以她什么也没和亚平说。
只是她没想到亚平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有时候生活的无可奈何会让人做出很多违背良心的事情,她同情亚平更理解亚平,却帮不了她。
给李先风打完电话,亚平抹干眼泪,她镇静了一会儿,给胖老板打了电话,让他把昨晚的服务费送过来。挂完电话,亚平收拾了屋子,洗干净脸,换上她的搓澡服,出了门。
屋外,太阳羞答答的藏在树叶后,映出的光如金子一般晃眼,亚平深吸了口气,看了一眼阳光,心里许了一个明媚的期限,她将掉下的头发拢到耳后,脚步有力的向女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