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三忌

我曾经出版过一本书《当众讲话是门技术活》,特别强调要把讲话当成一门技术来加以练习。

不过,我并不否认语言或讲话是艺术。我从事演讲与口才培训许多年,常常有学生和非学生来向我请教如何说话不得罪人的技巧。这就是要讲艺术。

我把口才分为敢说、会说和巧说三个层次。所谓敢说属于心理问题,就是要有自信,要敢于突破心理障碍,不怕跟陌生人、有权有势的人讲话。所谓会说属于技术问题,要做到有话说,而且说得清楚,任何一个话题都可以应声而起,张嘴就来。所谓巧说属于艺术问题,就是要有说服力、感染力,人家喜欢听,而且听了之后就按你的要求办。

下面这个故事,所涉及到的应该属于艺术层次的问题。

一对恋人在闲聊。

女的问:“你爱我吗?”

“我爱你!”男的立即回答道。

女的很生气:“你根本就不爱我。”

男的莫名其妙:“为什么这么说?”

“你想都不想就说爱我,肯定是顺口搪塞我呀。”女的好像挺有道理。

“那你重新问一次。”男的建议。

女的再问:“你爱我吗?”

男的等了十秒钟答道:“我爱你。”

女的很生气:“你根本就不爱我。”

“为什么呀?”男的懵了。

“爱不爱我这样的问题,你还需要想吗?”女的还是对的。

唉!同样的一句话,怎么说都得罪人。

说话对于我们每一个人来讲,都是一项基本的生活能力。

今天我们所面临的如何说话,如何说好话的问题,古人也逃不掉,因此,2500年前的孔子也给予过非常好的一些建议。

孔子是一个老师。做老师的人要是不会讲话,是没有办法做好老师的。虽然我们在《论语》中看到孔子是一个特别能言善辩的人,但是,孔子经常感到讲话不易。

《论语·颜渊第十二》:司马牛问仁。子曰:“仁者,其言也讱。”曰:“其言也讱,斯谓之仁已乎?”子曰:“为之难,言之得无讱乎?”这段话翻译过来就是:司马牛问怎样做才是仁。孔子说:“仁者说话是慎重的。”司马牛问:“说话慎重,这就叫做仁了吗?”孔子说:“做起来很困难,说起来能不慎重吗?”

孔子在《论语·里仁》一章也讲,君子“敏于事而慎于言”,意思是君子在工作上勤劳敏捷,说话却谨慎。因为孔子是一个君子,特别强调待人要讲信用,要求自己说到做到。所以他不轻易乱说话。

对于说话的内容,孔子也有界限。我印象尤深的两种话题,一个是“子罕言利”,一个是“子不语怪力乱神”。为什么“子罕言利”?《论语·里仁》子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为什么“子不语怪力乱神”?他并不是说这些东西不好,他只是“敬鬼神而远之”,他知道这些东西的存在,但他更关心现实生活中的人伦问题。换个角度来讲,孔子并不想充当一个全能专家,他只讲他关心和懂得的事情。

对于人际交往,孔子是大师级的人物。今天许多人际关系学中讲的规矩,孔子早已言明。

孔子在《论语·季氏第十六》指出了人们普遍存在的说话三种错误。子曰:“侍于君子有三愆:言未及之而言谓之躁,言及之而不言谓之隐,未见颜色而言谓之瞽。”

孔子说:“侍奉在君子旁边,要注意避免三种过失:还没有问到你的时候就说话,这是急躁;已经问到你的时候你却不说,这叫隐瞒;不看君子的脸色而贸然说话,这是瞎子。”

虽然孔子讲的是侍奉君主时的“三忌”:忌躁、忌隐、忌瞽,相当于说的是跟领导讲话的禁忌,其实,在所有的人际交往中何尝不是要做到这“三忌”?也许,不同的是,跟君主或领导讲话而违反这“三忌”,后果会严重一些。这也正是人们面对大人物讲话更紧张的缘故吧?

曾经看过一部电视剧《和珅》。剧中有一情节是,乾隆皇帝因皇子犯法而为办与不办纠结,于是问计于和珅该怎么办?和珅是个滑头,说:“这个事呀,大事大办,小事小办……”话还没有说完,乾隆就接过话说:“我知道该怎么办了。”和珅还接着来一句:“这是一句老话。”

你看,和珅善于揣度圣意,他其实是要给皇上一个台阶下。皇子犯法,可大可小,关键是你如何定性。你自己觉得是大事,你就大办;你自己觉得是小事,你就小办,意思下就得了。

和珅把孔子所讲的“三忌”都绕过去了。

总结一下,孔子讲的“三忌”可以上升为三条原则:一是掌握时机;二是敢于表达,三是注意对象。这就是适当,也就是中庸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