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唐书》卷十八上 本纪第十八上(3)
曩者列祖在藩,先天启圣。符瑞昭晰,彩绘焕于泗亭;銮辂巡游,金石刻于代邸。实谓可封之俗,久为仁寿之乡。寇难以来,颇著诚节,必非同恶,咸许自新。其昭义旧将士及百姓等,如保初心,并赦而不问。如能舍逆效顺,以州郡兵众归降者,必厚加封赏。如能擒送刘稹者,别授土地,以报勋庸。顷随刘悟郓州旧将校子孙,既有义心,宜思改悔。如能感喻刘稹,束身归朝,必当待之如初,特与洗雪。尔等旧校,亦并酬劳。仍委夷行、沔、王茂元各进兵同力攻讨。其诸道进军,并不得焚烧庐舍,发掘坟墓,擒执百姓以为俘囚。桑麻田苗,各许本户为主。罪止元恶,务拯生灵。
于戏!蕃维大臣,抗疏于外;髦俊旧老,昌言于朝。戒朕以祖宗之法,不可私一族;弄赏之柄,新以正万邦。宜用甲兵,陈于原野。虽朕以恩不听,而群臣以义固争,询自佥谋,谅非获已。布告中外,明体朕怀。
仍以徐泗节度使李彦佐为泽潞西南面招讨使。河阳节度使王茂元以本军屯万善。彦佐制下后逾月未出师,朝廷疑其持重,乃以天德军石雄为彦佐之副。刘稹牙将李丕降,用为忻州刺史。以陈许节度使王宰充泽潞南面招讨使。河阳节度使王茂元卒,赠司徒。王宰代茂元总万善之师。十月,宰相监修国史李绅、兵部郎中史馆修撰判馆事郑亚进重修《宪宗实录》四十卷,颁赐有差。晋绛行营副招讨石雄奏收贼砦五。以河东节度使刘沔检校司空,兼滑州刺史、御史大夫,充义成军节度、郑滑濮观察等使。以荆南节度使、检校右仆射、同平章事李石可检校司空、平章事,兼太原尹、北都留守,充河东节度、管内观察等使。
十一月,敕:"中外官员,过为繁冗,量宜减省,以便军民。宜令吏部条疏合减员数以闻。"十二月,王宰奏收天井关。榆社行营都将王逢奏兵少,乞济师,诏太原军二千人赴之。初,刘沔破回鹘,留三千人戍横水,至是,李石以太原无兵,抽横水戍卒一千五百人以赴王逢。是月二十八日,横水军至太原,请出军优给。旧例第一军绢二疋,时刘沔交代后,军库无绢。石以己绢益之。方可人给一疋,便催上路。军人以岁将除,欲候过岁,期既速,军情不悦。都头杨弁乘士卒流怨,激之为乱。
四年春正月乙酉朔,以泽潞用兵,罢元会。其日,杨弁逐太原节度使李石。敕:"斋月断屠,出于释氏,国家创业,犹近梁、隋、卿相大臣,或沿兹弊。鼓刀者既获厚利,纠察者潜受请求。正月以万物生植之初,宜断三日。列圣忌断一日。仍准开元二十二年敕,三元日各断三日,余月不禁。"壬子,河东监军使吕义忠收复太原,生擒杨弁,尽斩其乱卒,百僚称贺。
二月甲寅朔。丁巳,制河中晋、绛、慈、隰等州节度观察等使、中散大夫、检校左散骑常侍、河中尹、御史大夫、上柱国、博陵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崔元式可检校礼部尚书,兼太原尹、北都留守,充河东节度观察等使。戊午夜,太白犯镇星。辛酉,太原送杨弁与其同恶五十四人来献,斩于狗脊岭。
三月,以晋绛副招讨石雄为泽潞西面招讨,以汾州刺史李丕为副。以道士赵归真为左右街道门教授先生。时帝志学神仙,师归真。归真乘宠,每对,排毁释氏,言非中国之教,蠹耗生灵,尽宜除去,帝颇信之。四月,王宰进军攻泽州。
五月,以司农卿薛元赏为京兆尹。
六月,金紫光禄大夫、尚书右仆射、中书侍郎、同平事、判度支崔珙贬澧州刺史。癸丑,敕:"谏官论事,所见不同,连状署名,事同纠率。此后凡论公事,各随己见,不得连署姓名。如有大政奏论,即可连署。"制追削故左军中尉仇士良先授官及赠官,其家财并籍没。士良死后,中人于其家得兵仗数千件,兼发士良宿罪故也。敕责授官银青光禄大夫、澧州刺史、上柱国、安平郡开国公、食邑二千永崔珙再贬恩州司马员外置,以珙领盐铁时欠宋滑院盐铁九十万贯。帝令度支、盐铁、转运合为一使。七月,以淮南节度使、检校司空杜忭守尚书右仆射、兼门下侍郎、同平章事,仍判度支,充盐铁转运等使。又制银青光禄大夫、守尚书右仆射、兼门下侍郎、同平章事、监修国史、上柱国、赵郡开国公、食邑二千户李绅可检校司空、平章事、扬州大都督府长史、淮南节度副大使、知节度事。吏部条奏中外合减官员一千一百一十四员。王元逵奏邢州刺史裴问、别将高元武以城降。洺州刺史王钊、磁州刺史安玉以城降何弘敬。山东三州平。潞州大将郭谊、张谷、陈扬廷遣人至王宰军,请杀稹以自赎。王宰以闻,乃诏石雄率军七千入潞州,谊斩刘稹首以迎雄,泽、潞等五州平。
八月戊戌,王宰传稹首与大将郭谊等一百五十人,露布献于京,上御安福门受俘,百僚楼前称贺。以魏博节度使、检校尚书右仆射、同平间事何弘敬进封庐江郡开国公,食邑二千户;以成德军节度使王元逵检校司空、兼太子太师、同平章事,进封太原郡开国公,食邑二千户。宰相李德裕守太尉,进封卫国公,加食邑一千户。以兵部侍郎、翰林学士承旨崔铉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河东节度使陈夷行卒。
九月,以天德军使、晋绛行营招讨使石雄检校兵部尚书、河中严、兼御史大夫、河中晋绛慈隰等州节度使。以前山南东道节度使卢钧检校尚书左仆射、潞州大都督府长史,充昭义军节度使、泽潞邢洺观察等使。以忠武军节度、陈许蔡等州观察处置等使、河阳行营诸军招讨使、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尚书右仆射、兼御史大夫、上柱国、太原郡开国公、食邑二千户王宰检校司空、太原尹、北都留守,充河东节度、管内观察处置等使。制曰:"逆贼郭谊等,狐鼠之妖,依丘穴而作固;牛羊之力,得水草而逾凶。久从叛臣,皆负逆气。刘从谏背德反义,掩贼藏奸,积其怙乱之谋,无非亲吏之计。刘公直、安全庆等各凭地地险,屡抗王师,每肆悖言,罔怀革面。况郭谊、王协闻邢、洺归款,惧义旅覆巢,卖孽童以图全,据坚城而请命。昔伍被诣吏,不免就诛;延岑出降,终亦夷族。致之大辟,无所愧怀。"郭谊、刘公直、王协、安全庆、李道德、李佐尧、刘稹、稹母阿裴、稹弟曹九满郎君郎、妹四娘五娘、从兄洪卿汉卿周卿鲁卿匡尧、张谷男涯、解愁、陈扬廷弟宣、男丑奴、张溢男欢郎三宝、门客甄戈、伎术人郭谂蒋党、李训兄仲京、王涯侄孙羽、韩约男茂章茂宝、王璠男圭等,并处斩于独柳。敕以河阳三城镇遏使为孟州,割泽州隶焉,与怀、孟、泽为节度,号河阳。制以皇子愕为开府仪同三司、夏州刺史、朔方军节度大使。时党项叛,命亲王以制之。十月,车驾幸鄠县。
十一月,幸云阳。十二月,敕:"郊礼日近,狱囚数多,案款已成,多有翻覆。其两京天下州府见系囚,已结正及两度翻案伏款者,并令先事结断讫申。"时左仆射王起频年知贡举,每贡院考试讫,上榜后,更呈宰相取可否。后人数不多,宰相延英论言:"主司试艺,不合取宰相与夺。比来贡举艰难,放入绝少,恐非弘访之道。"帝曰:"贡院不会我意。不放子弟,即太过,无论子弟、寒门,但取实艺耳。"李德裕对曰:"郑肃、封敖有好子弟,不敢应举。"帝曰:"我比闻杨虞卿弟朋比贵势,妨平人道路。昨杨知至、郑朴之徒,并令落下,抑其太甚耳。"德裕曰:"臣无名第,不合言进士之非。然臣祖天宝末以仕进无他伎,勉强随计,一举登第。自后不于私家置《文选》,盖恶其祖尚浮华,不根艺实。然朝廷显官,须是公卿子弟。何者?自小便习举业,自熟朝廷间事,台阁仪范,班行准则,不教而自成。寒士纵有出人之才,登第之后,始得一班一级,固不能熟习也。则子弟成名,不可轻矣。"
五年春正月己酉朔,敕造望仙台于南郊坛。时道士赵归真特承恩礼,谏官上疏,论之延英。帝谓宰臣曰:"谏官论赵归真,此意要卿等知。朕宫中无事,屏去声技,但要此人道话耳。"李德裕对曰:"臣不敢言前代得失,只缘归真于敬宗朝出入宫掖,以此人情不愿陛下复亲近之。"帝曰:"我尔时已识此道人,不知名归真,只呼赵链师。在敬宗时亦无甚过。我与之言,涤烦尔。至于军国政事,唯卿等与次对官论,何须问道士。非直一归真,百归真亦不能相惑。"归真自以涉物论,遂举罗浮道士邓元起有长年之术,帝遣中使迎之。由是与衡山道士刘玄靖及归真胶固,排毁释氏,而拆寺之请行焉。宰臣李德裕社忭李让夷崔铉、太常卿孙简等率文武百僚上徽号曰仁圣文武章天成功神德明道皇帝。辛亥,有事于郊庙,礼毕,御承天门,大赦天下。庚申,义安太后崩,敬宗之母也。遗令皇帝三日听政,十三日小祥,二十五日大祥,二十七日释服。兵部尚书归融奏:"事贵得中,礼从顺变,配祔之礼,宜有等差。请服期,以日易月,十二日释服。内外臣僚,亦请以其日释服。陵园制度,请无降杀。"从之。以前太原节度使、检校司空李石以本官充东都留守。
二月戊寅朔,太白掩昴之北侧。谏议大夫、权知礼部贡举陈商选士三十人中第,物论以为请托,令翰林学士白敏中覆试,落张渎、李玗、薛忱、张觌崔凛、王谌、刘伯刍等七人。
三月,崔铉罢知政事,出为陕虢观察使。以御史中丞、兼兵部侍郎李回本官同平章事。
夏四月,皇第四女封延庆公主,第五女封靖乐公主。敕祠部检括天下寺及僧尼人数。大凡寺四千六百,兰若四万,僧尼二十六万五百。宰相杜忭罢知政事。以户部侍郎、判户部崔元式同平章事。
六月丙子,敕:"汉、魏已来,朝廷大政,必下公卿详议,博求理道,以尽群情。所以政必有经,人皆向道。此后事关礼法,群情有疑者,令本司申尚书都省,下礼官参议。如是刑狱,亦先令法官详议,然后申刑部参覆。如郎官、御史有能驳难,或据经史故事,议论精当,即擢授迁改以奖之。如言涉浮华,都无经据,不在申闻。"神策奏修望仙楼及廊舍五百三十九间功毕。
秋七月庚子,敕并省天下佛寺。中书门下条疏闻奏:"据令式,诸上州国忌日官吏行香于寺,其上州望各留寺一所,有列圣尊容,便令移于寺内;其下州寺并废。其上都、东都两街请留十寺,寺僧十人。"敕曰:"上州合留寺,工作精妙者留之;如破落,亦宜废毁。其合行香日,官吏宜于道观。其上都、下都每街留寺两所,寺留僧三十人。上都左街留慈恩、荐福,右街留西明、庄严。"中书又奏:"天下废寺,铜像、钟磬委盐铁使铸钱,其铁像委本州铸为农器,金、银、鍮石等像销付度支。衣冠士庶之家所有金、银、铜、铁之像,敕出后限一月纳官,如违,委盐铁使依禁铜法处分。其土、木、石等像合留寺内依旧。"又奏:"僧尼不合隶祠部,请隶鸿胪寺。如外国人,送还本处收管。"八月,制:
朕闻三代已前,未尝言佛,汉魏之后,像教浸兴。是由季时,传此异俗,因缘染习,蔓衍滋多。以至于蠹耗国风而渐不觉。诱惑人意,而众益迷。洎于九州山原,两京关,僧徒日广,佛寺日崇。劳人力于土木之功,夺人利于金宝之饰,遗君亲于师资之际,违配偶于戒律之间。坏法害人,无逾此道。且一夫不田,有受其饥者;一妇不蚕,有受其寒者。今天下僧尼,不可胜数,皆待农而食,待蚕而衣。寺宇招提,莫知纪极,皆云构藻饰,僣拟宫居。晋、宋、齐、梁,物力凋瘵,风俗浇诈,莫不由是而致也。况我高祖、太宗,以武定祸乱,以文理华夏,执此二柄,足以经邦,岂可以区区西方之教,与我抗衡哉!贞观、开元,亦尝厘革,铲除不尽,流衍转滋。朕博览前言,旁求舆议,弊之可革,断在不疑。而中外诚臣,协予至意,条疏至当,宜在必行。惩千古之蠹源,成百王之典法,济人利众,予何让焉。其天下所拆寺四千六百余所,还俗僧尼二十六万五百人,收充两税户,拆招堤、兰若四万余所,收膏腴上田数千万顷,收奴婢为两税户十五万人。隶僧尼属主客,显明外国之教。勒大秦穆护、袄三千余人还俗,不杂中华之风。于戏!前古未行,似将有待;及今尽去,岂谓无时。驱游惰不业之徒,已逾十万;废丹雘无用之室,何啻亿千。自此清净训人,慕无为之理;简易齐政,成一俗之功。将使六合黔黎,同归皇化。尚以革弊之始,日用不知,下制明廷,宜体予意。
制第六女封乐温公主,第七女封长宁公主。中书奏:"伏见公主上表称'妾某者',伏以臣妾之义,取其贱称;家人之礼,即宜区别。臣等商量,公主上表,请如长公主之例,并云'某邑公主几女上表',郡、县主亦望依此例称谓。"从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