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此烦恼

? “乳”此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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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老婆一定要健康,老婆身体一旦有问题,生活就乱套,不是菜里没放盐,就是盐钵头打翻了;不是唠叨个没完,就是沉默寡言;不是说你不顾家,就是说你心里没有她……

要是老婆身体真有问题,那么,你就会没问题,一个家庭的天潢贵胄,立即纡尊降贵,老老实实地陪老婆,还理直气壮地把一切应酬退掉,说:“我老婆病了。”

要是老婆的身体处于有问题与无问题之间,模棱两可,就像解一元二次方程,没有实根,只有虚根,那么,你就会有问题。

我老婆就是其中一位,成了乳房领域的骑墙派。

五年前的一个晚上,我上床,想与老婆亲热。老婆一反常态,一把把我推开,说:“不行,我乳房里面长了肿块,明天必须去医院检查。”话毕,鱼跃而起。先是挺胸照镜子,再是平躺在床上摸,最后用双手挤,这叫“一看二摸三挤”。

问题还真是有:双乳大小不匀、高低不一,左乳还有硬块。这大小不怪,高低不稀,哪有大小一致的,更甭说落差了。硬块倒是个问题——玄乎。

我打了个冷战,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皮,诧异地问道:“怎么回事?我怎么没感觉。

老婆有点不悦:“你摸时才不管有没有硬块!昨天碰到一个同学,得了乳腺癌,动了手术,她老公跟你一样,从来没摸出来。”

真是:男人摸奶——白摸。

老婆一说,我脑中浮现出她与同学见面的场景。那同学滔滔不绝,先把乳房结构解剖,再把发病的原因及看病的过程描述一遍,最后推荐医院和专家。这只是我的想象,但八九不离十,万变不离其宗。

俗话说:人吓人,吓死人。除了H7N9禽流感病毒不能人传人外(专家说的),其余病毒几乎都能人传人,有许多不是病毒引起的毛病也是如此。

譬如,女人的乳房。几乎每个女人的乳房里都有结节,有一半以上女孩出生后就产生乳腺增生。

但是,当某一天,某一个人的乳腺结节癌变时,就有一群朋友疑窦顿生,惴惴不安,都怀疑自己生了乳腺癌,都去医院检查。于是,乳房成了烧钱的器官,成了医院淘金的渠道,成了医生的钱柜,还活了一方经济。

第二天一早,老婆拖着我去县医院。

先做B超。到了B超室门外面,老婆蓦地停止了脚步,忸怩作态,腼腆得像个少女。我问道:“怎么了?”她说:“你先进去给我看看,医生是男的还是女的。”

我说:“你以为你还只有18岁,是男是女,管这干吗,你那乳房在你看来神圣,在医生面前只是个器官而已。”

老婆脸上像扑了胭脂,红成一片,说:“我——我是为你着想。”我笑了,说:“为了你的身体,我不介意。”

听我一说,老婆像拿到了尚方宝剑,整整衣服,昂首挺胸,推门而入。

结果:乳房内有结节。为进一步诊断,又去做钼靶。拔起萝卜带起泥,乳房内不仅有结节,还有钙化点,其中在十点钟的位置上有多个乳腺钙化点。结论:钙化等级为三级,定期复查。

结果很好,但结果的结果却很糟。

老婆回到家,突然觉得左乳房发胀,还如有针在扎一般,一定要我打电话咨询一下我的医生朋友。

我拨通医生朋友电话,朋友说:“老弟,你想想看,你的大腿上被老虎钳钳过,你会不痛吗?做钼靶时,机器必须把乳房挤扁才能把乳房扫描清晰,机器就好比是老虎钳。”

我把朋友的话如实转告,老婆将信将疑,愁眉不展,说:“我看还是到省级医院让专家看一看,县级医院水平总是有限的。”

想想倒也对,癌这东西,一旦在早期不发现,以后发现,会时已晚,何况如果真的是癌,我反对她去省级医院检查,难咎其责。

我答应了老婆的要求,其实是脱裤子放屁,答不答应一个样。

老婆马上打电话给她同学。同学对医院如数家珍,说:“省城嘛,市一级,市一医院最好,省一级,邵逸夫医院、省一医院和省二医院都行,省外呢,上海复旦大学附属医院最好,京城呢,当然是协和医院,但要挂上号,先去买张彩票,中了大奖才能去。”

同学不仅说医院,还说医生,对医生的水平了如指掌。看来她是一个资深病人,如同一只蜗牛,一步一步往上爬,就像周杰伦在《蜗牛》中唱到:我要一步一步往上爬,等待阳光静静看着它的脸……

老婆决定先到邵逸夫医院。在她同学引见下,看了医院里最好的乳腺病专家。

一见专家,老婆把县医院拍的片子给他,专家一把推开片子,说:“别的医院做的检查我不看,你要在我们医院做才行。”

老婆又在邵逸夫医院做了B超和钼靶,又一次让乳房放射一次,又一次让乳房被机器伤害一次,又一次让乳房发痛发涨。如果这又一次解决了问题,那么这又一次很值得。

偏偏这又一次解决不了问题,虽然检查结果与上一次相同,但是,专家建议:做个活检。

活检?没有问题做什么活检!

阴霾笼罩,老婆迷失了方向,那同学却笃定,说:“既然专家这么说,为保险起见,还是到上海再去看一看。”

令人啼笑皆非,既然她对邵逸夫医院也没信心,那她叫老婆来干吗?难道非要查出毛病才能证明医院有水平?

同学说:“过几天我要到上海去复检,你与我一起去。”

老婆被同学感动了,说:“真不好意思。”

同学说:“老同学客气什么。”

看来是患难与***了。其实,要不是她得了乳腺癌,老婆也不会与她联系。

沪上专家,号称上海滩摸奶第一人。他的手,比B超、钼靶、磁***振和CT还灵,凡乳房经他手,有问题没问题,是癌非癌,基本上一摸即清。

老婆喜滋滋返家,说:“专家说了没事,定期检查就行。”

专家真神奇,如打麻将,一摸即“糊”,是非分晓!我真愚笨,二十多年白摸,毫无感觉。?

我对老婆说:“神乎其神,非神也,我看还是去做活检。” 老婆像头拉磨的驴,周而复始,回到原点,又到县医院,穿刺活检,结果为阴性。

医生说:“现在阴性,不等于以后阴性,以后每三个月进行一次检查,防患于未然。”

老婆按章办事,五年里,前三年按部就班,后二年,有些疲沓,第四年减半,第五年,一年没检查,到了年底,人已进入更年期。

有一天,她皱着眉头,心里很不踏实,发觉过去的一年里一定有件事没完成,冥思苦想,但总也想不起来。

晚上她跳完广场舞回家,进门就大声嚷道:“记起来了,今年乳房没检查过,幸亏今晚有人说有个舞友得了乳腺癌,大家都在议论,她就是因为没有定期检查。”

我并不在意,对老婆的行为不置可否,自顾自看自己的书。老婆不依不绕,走过来,一把夺过我手中的书,说:“你明天必须陪我去医院!”老婆近来脾气不小,老是怨这怨那,生理上的变化引起行为上的变化,我拗不过她,求太平,处处迁就。我说:“好吧。”

第二天,老婆到县医院进行检查,与五年前一样,只不过B超医生换了。先做B超,B超结果没有异常,但老婆说:“以前片子有过问题,乳腺钙化,难道这次没了?”

老婆这么一说,医生笑了,说:“你不放心的话,去做个钼靶吧。”

老婆的话,正中医生下怀。近来国家对药扣管得很严,不让医院以药养医,逼得医院另想法子。医院的检查一下子多了无数,大凡病人,一见医生,医生就让每个病人都把所有的检查做一遍——广开财路。

钼靶结果与B超大相径庭,钼靶结果为钙化级别4A级,呈簇状,而且位置在左乳上方,与上次不一样。B超结果为3级,数字虽然只差一,却有质的区别,4A级等于进入危险区,再进一步,如到4C或5级,就是癌了。

老婆魂飞魄散,手弹起棉花来,拿着钼靶结果到B超室,要B超医生解释。医生马上与钼靶医生商讨,商讨后,B超医生在B超单子上把3改为4A,有如同学生修改作业,并建议到邵逸夫医院确诊,做乳房磁***振。

老婆颤栗起来,一个狰狞的癌字,从AK47手枪里出膛,击中了她。

病人最怕的就是医生的模棱两可!回家后,马上在网上预约,医院说要过一个星期才能安排。没办法,只有等。这一等,等出许多事来。老婆把过去所有的诊断书和片子都拿出来,像战场上指挥官看作战地图一般,但又看不懂,瞎联想,仿佛自己一定得了乳腺癌,而且病入膏肓,必须动手术。

老婆说:“以前是十点钟的位置,现在在左上方,相当于二点钟的位置,转移了!”老婆很认真,很严肃,边说边在左乳前比划,想了想,又说,“可能在同一位置,从我这面看是二点钟,如果从你那面看,就是十点钟,也许医生不同,看的角度也不同。”当真的有危险时,老婆还是怕,往好的方面想。

为了稳定老婆的情绪,我说:“这极有可能,所以你不要被吓死,说到底,如果真的是癌,大不了把乳房摘了。”

老婆说:“如果把乳房摘了,你在意吗?”

我没把这事当那么真,五年前我当真,向许多医生咨询,还上网查,得出结论是根本没老婆想的那么严重,老婆属于庸人自忧。我就调侃道:“都五十多了,乳房还有什么用,何况你的乳房又那么小,割掉换只大的不是更漂亮,而且还用医保。”

老婆钻进了死胡同,很当真,说:“一只割了换大,另一只怎办?一大一小成阴阳奶了,胸罩都没得买。”

我说:“你活了半百,怎么还这么笨,安装左乳房时,把右乳房丰了!比阿根廷的足球宝贝艾娃还厉害!!”

我尽量诙谐,但她很严肃,什么调侃她听了都当真。

老婆说:“我病得这么重,你还有心思开玩笑,这次你必须全程陪我去看病。”

我语塞:“好、好、好。”

先是陪她到邵逸夫医院做磁***振,又去看专家。这专家在五年前给老婆看过,五年前是副教授,现在是教授。专家把磁***振片子与老钼靶片子对照了一下,说:“两张片子没区别!”

“原来钙化点在十点钟,现在在二点钟的位置,怎么能说一样?原来是散状的,现在变成簇状,原来3级,现在4A级,是不是恶化了……”老婆啰啰嗦嗦,关公面前试大刀,貌视很专业,把专家气得差点昏厥。

专家忿忿地打断她:“上次我就叫你活检,为什么不去做?”

老婆被专家打懵了,这次轮到她语塞,她还有许多疑难问题要问,如活检是否要动手术,磁***振报告上说“成速成状”是什么意思……一切都被专家生的气吹掉了,连五年前已做过活检的事都给忘了。

难怪医院那么忙,都是一些像我妻子那样的人,似懂非懂,大惊小怪。按理老婆应该放心了,但她还是不罢休,气咻咻地对我说:“五年前的结果怎么好代表现在?病情时时刻刻都在变。”我已懒得向她解释,既然影像下钙化点没区别,其性质肯定不会变,道理很浅显,但老婆却想不通。

看我爱理不理的样子,老婆还想说,但被一阵哭闹声打断。

诊室的门砰一声被踢开,冲进一群披麻戴孝的人,两个保安像一堵墙壁挡住专家。人群中有人吼道:“前年我老婆在你这儿看病,你说我老婆没事,这倒好,现在被查出是癌,还是晚期,你给个解释!”

专家脸色煞白,觳觫惶恐,看来他只把自己当成医生了,没有去学拳术,这年头,能拳术是医生的第一要务。

老婆死死地拽住我的手臂,我也拉紧她,拚了命地挤出诊室。

走廊里又冲过来几个保安,老婆被吓得直哆嗦,说道:“我要换个医院,去省第一医院。”

回到家,老婆惊魂未定,洗了个热水澡才缓过神来,走进书房,打开电脑,开始查找省第一医院的乳腺科专家,并预约,时间又是一星期后,专家一星期只坐诊两个半天,这是必须的,一是可以把位置让给别的专家,二是提高自己的地位,专家是专家,专家不可能像普通医生那样坐班,整日忙得不可开交,像菜市场上卖菜的大妈。

一星期后,我陪老婆去省一医院,提早二小时到。医院内人满为患,尤其是大厅里,人声鼎沸,老婆想去排队,我急忙把她拽住,说,你怎么这么傻,这门诊大楼有九层,每层肯定都有挂号窗口。于是,我们乘自动扶梯上楼,盘旋到八楼。果然不出所料,有挂号窗口,但郊县的人要去七楼,因为郊区社保与市区不联网,独立的,这是中国的现状,权力中央高度集中,但生活上却各自为政:社保不联网,房产不联网,官员的财产是隐蔽的……

老婆下楼,我去专家门诊区。人很多,大家都冲着专家而来。门诊区的墙壁上挂满专家头像,以前这上面该挂马恩列毛的头像。想不到的是专家中竟然还有院士!造原子弹的卖起茶叶蛋来,是喜还是悲,有待时间检验,我想是悲,悲中何来,悲从院士中来,只要上面有人,医院扫地的都可当院士。

老婆挂完号上来了。我们等了一个多小时,才有小护士在叫老婆的号了,墙上电子屏幕上也同步显示出来。老婆拉着我,急忙进去,仿佛见到专家就万事大吉。

专家是个老太太,八十多了,清癯,精神气爽,旁边坐着一个小伙子,乳臭未干,估计是实习生,也可能是助手,为老太太打字。老太太没问什么,先把老婆叫到旁边的床上,床外面有帘子,进去后把帘子一拉,她也是一摸就行的专家。

过了一会儿,老太太把小伙子叫进去,叫他去摸,言传身教。按照目前中国的教育制度和分配制度,这样一个省级医院,小伙子起码得硕士,要么博士,但他选择了妇科,让人摸不着头脑,每天面对形形色色带病的乳房,他以后怎么面对女友的乳房,麻木或者挑剔,两者必具其一。我傻乎乎地异想天开,杞人忧天,为这小伙子瞎操心。因为我经历过“严打”,有人摸了女人乳房一下,就被判处死刑。

检查完毕,开始看片子。老太太叫小伙子把片子挂在看图板上,打开灯,影像一清二楚,我这门外汉也看出来了,所谓钙化点是上面的小白点,像针刺过一般,很小,中间位置的点呈散状,只是二点钟范围内有几点较密,五年前被认为十点钟的位置。

老太太看完片子,说:“限内限外。”

老婆打了个激灵,问:“什么叫限内限外?”

老太太向老婆瞟上一眼,又看看我,见我面部有些笑容,说:“他听懂了,他是你先生吗?”

我说:“是的,限内限外就是处于良性和恶性之间,非癌和癌之间,不用动手术和要动手术之间。”

老婆又拿出五年前的钼靶片子,问:“两张片子哪张有错?”

老太太说:“这我不好妄加评论,我只负责摸,片子的对否我怎么说,你现在到底想怎样?”

老婆说:“想动手术,想在你们医院动。“

老太太说:“要我们医院动手术,必须在我们这里做个B超,我给你开个单子,就这样,还有许多病人等着。”

老太太的意思我明白了,哪家医院做手术,必须用那家医院拍的片子,这是中国特色,各扫门前雪,医院赢利,百姓掏钱,所谓“师公子斗法,病人子吃亏”。?

B超又要预约,又是一星期,如果换了我,宁愿死,也不受这个罪。

一星期后,老婆又去省一医院,做了B超,结论与县医院一样。本来是个好消息,说明正常,但由于钼靶和磁***振都说有问题,老婆心情仍然没有好转,对省一医院起疑心,很担心,说那B超医生不负责任,水平差。我说,撇开以前所有的结果,如果上次你不去县医院复检,而是直接到省一医院检查,后面的一系列事就不会发生,也不会如此烦恼,你这样想想不就想通了。老婆阴沉着脸说:“这不是自欺欺人,明明不好,却硬要说好。”

这下就没法子了,除了动手术,把钙化点切除,还有别的办法吗?

老婆又要我与我的医生朋友联系。朋友已升为县医院的院长了。我打电话给朋友,朋友联系了省肿瘤医院的专家,叫我老婆有时间直接去找那专家,让他看看。

老婆又不放心,在网上查专家的简历,逐字逐句地阅读分析,发现专家对大脑肿瘤很在行,乳房这块不是他的强项,于是又顺便查了乳腺专家,问我是否要换。我说既然我朋友给你找的,你就先去要他看,何况人家脑袋都能开刀,区区乳房,肯定不在话下。

老婆没精打采地长叹一声:“那就这样吧。”

第二天,老婆去了省肿瘤医院,专家建议动手术,老婆也下定了决心,非把乳房内那些钙化点切除不可,然后做活检,这样的结果才算完美,并且与我商量,马上就要过年,最好在女儿放寒假时去做。

过了一晚,老婆又反悔了,一定要换医院做手术,因为省肿瘤医院条件太差,又远。我说要么就到省一医院,把B超结果给老太太去看,让她做决定。

又是预约,又是一个星期,新年都到了。

我们又去省一医院。当我们走进医院时,我惊奇地发现医院里空空荡荡,病人寥寥无几。我还以为医院放假了,疑虑重重地到了八楼。妻子去挂号,挂完号我才明白个中蹊跷。原来这几天社保系统关了,年底结算,所有看病都要自费!这说明一个问题,医院忙,全是公费惹的,有许多人的病不一定是真病,即使是真病,也不是非到省一医院不可,有许多病,换在我小时候,背着小木箱的赤脚医生都能搞定。

在等候区,老婆与两个病人聊天,她们都由丈夫陪伴。我看了她们手中的检查报告,凭着我这几年的“研究”,发现她们的病还很轻,或者说根本算不上病,根本不用到省一医院,都仅仅是怀疑有病,是病的初级阶段。

见了老太太,她接过B超单,一看,说:“没问题,定期检查即可。”

老婆说:“我想在这里做个活检。”

老太太说:“不能,绝对不能,你的B超结果正常,怎么引导?要么再做一个钼靶,但我还是劝你到县医院去,在钼靶的引道下做个穿刺,谁都会做,要是我们的B超上发现有问题,B超室中就可搞定。”

老婆进退两难,不知怎么好,穿刺也不是随便好做的,不是瞎子摸象,必须要在影像底下才能做,但范围有限,正确率不高,依老婆的想法,如果挖一块好肉去做活检,岂不是炒韭菜放葱——白搭;如果挖到烂肉,把癌细胞激活了,岂不是老虎演戏——收不了场;要活检,就动手术,挖除烂肉,小葱炒豆腐——一青二白。

老婆把我拖到一边,神秘兮兮,咬我的耳朵:“你看是不是包个红包给她,让她给我动手术。”

我摇摇头。

老婆兀自走出诊室,回来后手上拿着一个信封,走到老太太身边,说:“你可不可以给我动手术?”说着把信封放在病历卡下。老太太拿起信封,沉下脸,说:“开什么玩笑,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说着抬起头,用手指指墙角,那里有个摄像头,一闪一闪闪着光,补充道,“你把信封拿回去,我都八十六岁了,能拿手术刀吗?你回去吧,还有两个病人等着呢。”

老婆脸露难色,有点囧。

我双眼盯着那只闪光的摄像头,忍俊不禁。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陡然响起,为老婆解了围。电话是我的医生朋友打来的,他说:“五年前给你老婆做B超的医生下午到我院,他现在是省肿瘤医院放射科主任,专攻介入法,你叫你老婆下午三点来。”

解铃还需系铃人,这次,老婆这一方程有解了,只少我是这么认为的,至于老婆怎么想,我不知道,在她没跨进更年期门槛的时候,我是知道的。

为了不被她的乳房烦死,我还是尽我所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我劝道:“五年前给你做B超的医生下午回县医院,他如今也是专家了,省内屈指可数的介入专家,我朋友已与他说了,让他好好给你看一看。”

老婆说:“也只能这样了,到现在还没有一个医生完完全全地向我解释我的乳房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马不停蹄地赶回县城,直奔县医院。专家很认真,又很仔细,把所有的片子都挂到墙上,一五一十地讲解,最后说:“所有结果与五年前我下的结论一样,首先定期检查,如你不放心,做活检,如你再不放心,就做手术!其实乳房的病不是由于乳房本身,而是子宫引起的,子宫才是乳房的指挥官,现在乳腺癌这么多,都是因为孩子生的太少。”

事情就这么简单,但在老婆看来,不简单,在我看来也很简单,问题总是有的,要没有问题,老婆那对乳房除非变成大观园门前的那对石狮子不可。

但是,最终解决问题的不是医生,也不是我,而是一个电话。

老婆的电话响了,对方是她老单位的老同事,慕名而来,特地来咨询老婆,她的乳房也出了点问题。

老婆很亢奋,病突然不治自愈,只少到了转捩点。她拉大嗓门说:“你赶紧过来,县医院二楼介入科,专家我很熟,先让他看看,不行的话,我陪你到省一医院,到邵逸夫医院,到省肿瘤医院,如再不行,到上海复旦大学附属医院,让专家给你摸一摸,一摸全知道,喂,喂,你听到了吗,这些医院的乳腺科专家,我全都认识。”

对方喜出望外:有路子了!

春去秋来,一轮硕博连读的时光,老婆成了一名资深的导医,加大V的导医,比那些一摸全知道的专家还忙,不信,你打个电话试试,她肯定说:“我不在医院,就是在去医院的路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