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战神刘牢之悲剧性结局的四个原因,环境造性格,性格决定选择

相比其他各朝代,两晋时期的武装变化非常快。

大一统时期的西晋初年,晋军承继了曹魏军队彪悍的风格,战斗力强劲,表现在对吴战争中势如破竹。随着西晋 社会 的风气转向奢靡和消极,军队战斗力被魏晋风度吹得一塌糊涂,以致在和北方民族的对垒中望风披靡,几乎被全歼殆尽。

进入东晋,由于创始人司马睿单枪匹马到江东,本人没有任何军队背景,因此不得不另起炉灶,使得东晋军队和西晋完全切割。东晋军队的重要组成,就是北方南下的流民,这些流民的来源,又以战争频繁的徐州、青州、兖州、幽州、冀州、并州等地为主,这几个地区民族混杂,民风彪悍,盛产天生的战士。

司马睿建立东晋,虽然没有带来军队,却带来了西晋的士族大户,也带来了西晋的权力结构,而且比西晋有过之而无不及。

东晋的权力结构,由西晋士族高第影响皇权的士族制度,演变成了门阀和皇权分庭抗礼的门阀制度。因此终东晋一朝,都是以门阀世家为代表的利益阶层和司马皇室***掌天下,其中“王与马***天下”就点明了这样的体制,而琅琊王氏之后,又有颍川庾氏、谯郡桓氏和陈郡谢氏。

门阀制度的结果,就使得阶级更加分裂,也使得上下层流动变得停滞,寒族很难流动到上层,于是,东晋形成了一条非常明显的权力规律。

门阀士族分布在权力中枢,负责国家运营;以流民组成的军队担负保卫国家之责,这就是陈寅恪先生所说的“ 江左北人的武力集团 ”,这个集团在权力中心以外。

寒族和士族高门之间,并没有完全关闭大门,起沟通桥梁作用的就是武力集团,寒族可以通过加入武力集团获得军功进入高门。

东晋末年出现了一位战神级别的战将,成为各方势力争相追捧的对象,他完全有条件进入士族高门,甚至已经跨入了高门,可是最终的结局却令人唏嘘,这位战将就是赫赫有名的刘牢之。

刘牢之出身彭城(今徐州)的武将世家,他的祖父曾是雁门太守,父亲是征虏将军,本人以雄壮英勇著称,一副典型的军人长相,“ 面紫 赤色,须目惊人 ”从红色的脸色、惊人的胡须和眼光来看,是血气方刚练武之人标准特征。而且刘牢之并不是一介莽夫,而是“ 沈毅多计画 ”。

公元377年7月,门阀谢安为了解决荆州军事集团一枝独秀的问题,决定在扬州建立一支军事集团以和荆州集团保持平衡。谢安让他的侄子谢玄在北府京口招募将领,成立了一支极其精锐而“ 百战百胜 ”的北府兵。

北府兵初建,刘牢之应征入营成为参军。

刘牢之参加北府兵的第一次实战,截断了前秦将领句难南侵时在盱眙的粮草,捕获运粮船只,这一仗打得很漂亮,刘牢之被升任广陵相。

接着,刘牢之就在淝水之战中,以5千军向前秦将领梁成的2万军发起进攻,竟然大破4倍于己的梁成军,杀死前秦军1万5千人,并阵斩梁成。此战虽为淝水之战的前哨战,却震动了整个前秦军,给苻坚留下了心理阴影,引发了后续苻坚“ 草木皆兵 ”的成语。

淝水之战后,刘牢之乘胜向北推进,进占谯城,之后被封男爵,又转而攻下鄄城。在刘牢之的强大攻势下,前秦在河南的各城先后归附。

之后刘牢之就为东晋守护北部边界,他先后和苻坚余部,后燕慕容垂作战,颇有斩获。此时后燕强势崛起,极力扩张版图,东晋得益于刘牢之的守护,使得后燕始终无法南下。

可是,不久东晋的政局就出现恶化,太后的哥哥王恭讨伐权臣王国宝,他看上了刘牢之的北府兵,于是刘牢之带领北府兵从前线返回,卷入了东晋政坛内斗。

王恭靠刘牢之消灭王国宝,可是王恭对刘牢之却并不客气,“ 礼之甚薄 ”,刘牢之战功赫赫,被王恭如此对待,心中“ 深怀耻恨”。

王国宝是权臣司马道子的亲信。王恭起兵逼司马道子赐死王国宝,得手后得寸进尺,又起兵讨伐司马道子的另一亲信司马尚之,引起司马道子的儿子司马元显的反抗。司马元显看出王恭仗着刘牢之才有恃无恐,因此以王恭之位收买刘牢之。结果刘牢之临阵倒戈,使得王恭兵败被杀。

事后,司马元显果然兑现承诺,让刘牢之替代王恭之位,于是刘牢之 “都督兖、青、冀、幽、并、徐、扬州、晋陵军事”, 成了一步登天。

刘牢之突然身居高位并掌握重兵,引起朝廷世家大族的不满,双方差点发生冲突,幸而被皇帝勒令禁止。刘牢之继续坐镇北府兵的基地京口。

此后,又有流民武装孙恩率领10余万军队,1千多艘楼船叛乱。孙恩大军浩浩荡荡从海上来,可是一到京口就被刘牢之镇压。

经过这一仗,刘牢之获得了朝廷士族们的普遍承认,地位有了显著上升,如果就此下去,他将很可能步陶侃的后尘,成为东晋的擎天一柱。

可是,一个决定刘牢之命运的分水岭到了。

公元402年正月,坐镇荆州的桓玄反叛,司马元显出兵讨伐,以刘牢之为前锋。

桓玄派使者以“ 高鸟尽,良弓藏;狡兔殚,猎犬烹 ”对刘牢之游说,同时承诺刘牢之“ 保富贵” 。于是,刘牢之又重演了之前在王恭麾下的一幕,他临阵倒戈对司马元显反戈一击,终将司马元显击败。

击败司马元显后,桓玄立刻将刘牢之降级,只让他担任会稽太守,这个任命让刘牢之如凉水灌顶,他知道自己“ 祸将至矣 ”,他的儿子刘敬宣劝他乘机攻桓玄,可是刘牢之不敢。

刘牢之准备逃往江北和桓玄对峙。这时,一直跟着他的北府兵将领们再也不愿意跟着他瞎混了,认为刘牢之“ 一人而三反 ”,实在不靠谱,于是一哄而散,刘牢之成了孤家寡人,他无处可走,只得“ 自缢而死 ”。

刘牢之死后,被桓玄开棺斩首。一代战神,落得“ 暴尸于市 ”的下场。

以刘牢之的战功,本可以和陶侃比肩,可是最终以悲剧收场,究其原因,主要有4个:

1、缺乏独立精神,没有政治目标

刘牢之的经历是“ 一人而三反” ,其实反映他本人没有明确的目标,他先后跟随过的三人中,王恭和桓玄代表权臣,而司马道子和司马元显则是代表皇室。

刘牢之如果有政治目标,他的选择其实是二选一,即选择权臣还是皇室。可是,他将自己定位于单纯的武将,或者将自己定位于私人家丁。日本学者川胜义雄认为刘牢之 “扮演的是贵族政府的佣兵这一角色,而刘牢之则可以用佣兵队长这一词来形容”。

如此定位,刘牢之就无法对大势进行判断,只对自己投靠的主子算来算去,希望找一颗大树遮风避雨,没有独立的人格精神。其结果,就是在权臣和皇室之间游离,始终无法站稳脚跟。

谢安对刘牢之看得很清楚,“ 常疑刘牢之既不可独任 ”,认为刘牢之不能独当一面,可见他对刘牢之性格很了解。

2、在门阀大族面前的自卑

陶侃也出身寒族,可是陶侃本人在门阀面前并不自卑,而是能屈能伸,目标坚定,最终成为东晋的倚仗。

刘牢之虽然是雄壮的武将,心里却很自卑,他生长的东晋 社会 ,其主要矛盾就是门阀大族和寒族之间的矛盾。因此刘牢之作为寒族出身的武人,自然受到了高门士族的轻视,而这样的轻视,又使得从小生长在这个环境中的刘牢之认为理所当然。

出身太原王氏的门阀王恭将刘牢之看做低等武将,只可用却不可敬,“ 以行阵武将相遇,礼之甚薄” 。刘牢之在这个门阀面前有天生的自卑,愤怒却无可奈何。

在同样轻视自己的谯郡桓氏门阀桓玄面前,刘牢之有天生的恐惧,认为桓玄“少有雄名……惧不能制”。

因此,刘牢之受到门阀大族的轻视,内心有极大的恐惧,这样的恐惧让他无法安定。

3、对高门天生的恐惧感而带来的不安全感

在王恭手下,刘牢之“ 深怀耻恨 ”。

被司马元显提上高位之后,刘牢之又引起了整个高门士族的不满,“ 本自小将,一朝据恭位,众情不悦”;

被桓玄一句“ 高鸟尽,良弓藏 ”就说动的刘牢之没有想过,难道到了桓玄这儿就不会“ 高鸟尽,良弓藏 ”了吗。

事实上,刘牢之到了桓玄手下后才真正遭遇“ 高鸟尽,良弓藏 ”。

此时的刘牢之,与在前线打外战的刘牢之判若两人,完全没有武将应有的气势。

4、不了解皇室和门阀之间的矛盾关系而发生选择错误

东晋政坛虽然是皇权和门阀***掌朝政,其实一直存在着皇权和门阀之间的矛盾。而为门阀轻视的寒族,却一直是皇权想依靠的对象。

当年司马睿为了和门阀琅琊王氏抗衡,就重用寒族刁协和刘隗,虽然最终失败,可是已经向世人表明了皇权对寒族的态度。

正因为如此,在高门士族王恭和桓玄这里遭到轻视的刘牢之,却受到了皇权的重视。司马元显将王恭拥有的所有权力统统交给刘牢之,使得刘牢之一夜间就拥有和荆州的桓玄分庭抗礼的军权,也就说明了皇权对刘牢之的重视。若刘牢之选择跟随司马元显镇压桓玄的叛乱,则不仅有名分,而且有正义性,他很可能成为陶侃第二。

可是刘牢之却置皇权给予的一切不顾,转而投向寒族对立面的门阀,搞得自己名不正言不顺不说,还使得自己从与桓玄比肩,自降身价到桓玄以下,最终落得暴尸街头的悲惨结局。

刘牢之的命运,乃是环境造就性格,而性格又决定了他的选择,最终决定了他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