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一起的三个人。
我的老家在东北。我爸我妈离婚了，我爸不要我们女孩子。我们千里迢迢从吉林来到这个鲁西北平原的小山村，是我母亲的娘家。我妈家已经没人了，但是他在好心人的安排下，30出头就走进了我们的生活。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一直把刚从地里摘的花生往我和弟弟的口袋里塞。我妈推了我和我哥一把，说:“叫爸爸。”
“爸爸。”5岁的弟弟脆脆地叫他，他立刻兴奋地答应了。我噘着嘴，但我从来没有哭出来。
虽然房子破了，家也旧了，但至少我们还有个家。不然我和我哥就要跟着我妈四处乞讨了。家里除了耕田的牲口，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餐桌上一下子多了三双筷子，家里的日子经常入不敷出。他从来没有在他妈妈和我们姐弟面前哭过，也从来没有抱怨过什么。他看上去总是很开心。
他和母亲意气相投，在他们的共同努力下，日子一天天好起来。他省吃俭用，让我和弟弟吃饱穿暖。饭桌上，他和他妈经常推来推去，因为我和弟弟把剩下的鸡蛋吃了。对于挖土的庄稼人来说，那几亩庄稼只够一家人填饱肚子，何况家里两个正在成长的孩子。
我已经过了上学年龄，他说服我妈坚持送我上学。过几年，弟弟也上学了。家里两个孩子都要上学，光是学杂费就够他操心的了。
农忙的时候，他在地里没日没夜地忙；农闲时，他跟着施工队出去打零工补贴家用。每次回来，他总会给我和弟弟带回一些五颜六色的糖果。我很明智，不再和我哥哥吵架了。
我弟弟从小就骑在他脖子上。他蹲在地上像一匹为弟弟骑的大马。他把弟弟举过头顶去摸天花板。他背着弟弟去村子里看电影...他的弟弟和他关系很好。父子的缘分似乎是天生的。谁也看不出他们没有血缘关系。
三间土房里时常传来欢声笑语，他的冷热知识融化了母亲心中的坚冰，她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2.
然而，三年后，母亲因病去世，留下我们三个。我和弟弟在妈妈的坟前哭得死去活来，他把我们紧紧地抱在怀里。铁人脸上有冰凉的液体，落在我哥哥和我的脸上。家里的气氛突然变得沉闷，看得出来他比我们还难过。半夜醒来，经常看到他在微弱的油灯下抚摸母亲的画面。
日子还得过，家里的重担全落在他肩上。他还在忙着早出晚归。他在地里忙完之后，就在家里忙，既当爸爸又当妈妈。
失去母亲的孩子很早就接管了。我不仅遗传了我妈的脾气，也遗传了她管理家庭的能力。妈妈走了，我想和他一起照顾弟弟。我学会了蒸馒头，做饭炒菜，缝被子和衣服。
毕竟我哥比我小几岁。他很快走出阴影，开始重新生活和跳舞。在弟弟的感染下，家里恢复了往日的欢声笑语，我们似乎忘记了母亲的去世。在他无微不至的照顾下，我和弟弟一天天长大。
五年级的时候，我让他退学。他不同意，我解释说:“你一个人养活两个孩子太辛苦了。我退学后可以帮你一把。”
他敲了敲手里的香烟，轻声说:“女儿，我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但我不能耽误你的前程。”
我心里说:“什么前途？我的学习成绩一直处于中下游，退学后只是做了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在我油嘴滑舌的反驳之后，他沉默了。我的脾气比我母亲的更坏。他从来不烦我，只好跟着我的心走。
真正退学后，我才发现，在这个贫穷的山村，一切都是那么艰难。辛苦养了半年兔子，30多只兔子死于一场瘟疫。
于是想到了出去打工。村里辍学的和我差不多大的女生跑到离家10多公里的镇上去扎宫毯。听说他们一个月能拿到300块钱的工资！但是，如果我走了，谁来照顾这个家？谁给他们洗衣做饭？
我退学后，他不忍心让我一个人去农场，地里的活都是他干，我慢慢收拾家里的零工。妈妈走了，家里真的不能没有女人，洗衣缝补...
在这个愚蠢的小山村，没有人能理解我的志向，我的抱负，所以我不得不去县城书店买许多书来解闷。“书中有一间金色的房间”。有空的时候，我会拿起一本书疯狂的读。晚上，我会躲在被窝里偷偷写日记。
3.
弟弟上初中二年级的时候，突然有一天，家里来了两个陌生的客人，和他在另一个房间窃窃私语了很久。当他们被送走时，他的脸色很难看。
晚上吃饭的时候，他把原因告诉了我和我哥。原来那两个人是东北来的，是亲生父亲送的。亲生父亲再婚后，女方不生育，收养了一个女孩。这一次，他们千辛万苦，四处打听，来到这个鲁西北的穷山村，就是为了把弟弟找回来。
我们一家三口讨论了一晚上，没有得出结论。我哥哥主张我去找我的生父。弟弟说，农村的女孩子没有出路。至少我的亲生父亲在县里，而且是干部家庭。给我安排一条出路没问题。
他问哥哥:“你给你妹妹安排好了。你自己呢？”
弟弟说:“我是男生。读完初中，还要上高中和大学。就算考不上，也可以出去打工或者参军，比姐姐的出路多。”
这一夜，至少算我一句话。虽然哥哥说话很开心，但我知道哥哥舍不得他，我们也舍不得他和这个家。
那一夜，我彻夜难眠。在这个决定命运的时刻，面对这个改变命运的机会，我第一次失眠了。他也辗转反侧。半夜，我听见他起床好几次。
第二天和第三天，两位客人又来了，他们和他的谈判一直无果。生父想要的是一个能传宗接代的儿子，而不是我的女儿。从内心来说，我们一家三口都不想分开。这几年，我们三个人都是一个人生活。没有哪一个，这个家就不再是家了。不管是死是活，我们都要在一起。但是，80年代末的农村还很落后。对于一个只有小学学历的女生来说，真的没有出路，我都快被逼疯了。
最后亲生父亲同意哥哥姐姐一起回东北，谁也不行。也许是因为我退学后太憋屈了，一直呆在家里，太久没有表示反对，但我哥无论如何也不肯去东北。他舍不得老师，舍不得同学，舍不得养父。
弟弟被两个说客抬上车，一路哭着喊着。他在门口看着我们上车，泪水溢出。十几年来，他一个人养大的一双儿女被活活抱走。
我的内心充满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苦涩。也就是从那天开始，我突然发现他在我心里已经占据了不可替代的位置。
4.
我父亲的家位于吉林某县最繁华的地段。它很豪华，什么都有。我的亲生父亲是县粮食系统的一把手，整天忙于应酬，几乎足不出户。我和我哥哥由我的继母照顾。
我和后妈一看脾气就不好。她没有自己的孩子，就抢别人的孩子。当然，她不相信我和哥哥会爱她，会吻她。在家里，她不仅限制我的自由，还偷看我的日记和信件，这一切都让我牙痒痒。
当我弟弟来到这个没有生气的家时，他把自己封闭起来，在学校里格格不入。他整天和同学打架，后妈翻白眼。
后妈背着亲生父亲骂我们兄妹:“小鬼，别想跑，我用钱把你买回来了！”"
在东北的第一年，哥哥自己三次潜回山东，让父亲一家坐立不安。
也许就在这个时候，我的生父和继母意识到，我和哥哥都是有思想有智慧的人，我们不会被人摆布。我们知道谁对我们好，谁对我们好。只有这个时候我的生父才会意识到我的重要性，我的哥哥也会离家出走，除了我没有人能劝他回来。
每次弟弟回鲁西北小山村，我后脚都跟着。其实我也想回去，回去看看我的家，回去看看他，但是我没有弟弟那么冲动，我也找不到一个自己回家的理由。“金窝银窝不如自家土窝”，离开家才知道家有多好。
弟弟一回到家，就像一只受伤的小野兽找到了亲人。无论他走到哪里，他的哥哥都跟着他，父子两人从未离开过彼此。他和他哥哥之间那种深深的相互依赖的感觉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这常常让我想起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母亲。如果她还活着，她会选择什么？她会离开他去享受荣华富贵吗？
5.
时间过得真快！几年很快就过去了。在吉林某大学拿到了会计文凭，在亲生父亲的安排下，进入粮食系统工作。弟弟也考上了黑龙江的一所大学。弟弟一直记得我对他说的话:“只有我们有能力，才能报答亲人。”
我和弟弟最后一次回山东，在家呆了半个月。这个家和我9岁时一样:三间土房，一个小院子。什么都没变，只是院子里没有了笑声。在我们离开的两年里，他明显变老了，头发也变白了。我把家里的被褥都拆包洗了，去市场给他买了一年四季都穿的衣服。我和我哥跟了他十几年，他没穿过一件新衣服，没吃过一口新鲜的食物。
我对他说:“爸爸，不要再存了。把那边给的钱拿出来翻房子。老了，要找个伴。”他不说话，就那样抽着烟。
我心痛:“以后抽点好烟吧，干烟对身体不好。”
也许是他老了，他的眼泪毫无遮掩地在我面前滚落。他双手抱头，哽咽着说:“女儿，我从来没有要你哥哥姐姐报答我。我只是想代表你妈妈把你养大，看着你结婚。”
我一直坚强乐观，也哭过:“爸爸，我知道。我和小东以后一定给你养老。以后你什么都不用担心，我们一家人的生活会越来越好的！”
临走的时候，我挨家挨户去看望村里的叔叔阿姨，让他们帮我们兄妹照顾他，让他们给他找个伴。
一年后，山东老家重新开了三间大瓦房。又是一年草长莺飞，他再婚了，女方带了个小男孩，跟弟弟一样。
我给他送去了一份昂贵的礼物，并写信告诉他们:“等你们老了，我和哥哥会给你们养老送终。”在信的最后，我还写道:“你永远是我的父亲，我的兄弟。我和我哥哥是你的亲生孩子。下辈子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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