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珍
在 1925 年前后,宜宾匪风甚炽,不但有土匪四乡抢劫,更有土匪来城内“拉肥”——预估某家家资丰裕,子女珍贵或某人可以磕索,则将此人拉去,再设法交涉,索价赎取。交涉好后,则约定时间地点,某处交款,某处交人,被拉之家只希望被拉去者安全归来,也不告发,就是报官亦属徒然。
李青和小老婆才分娩不久,也只好提起灯笼在野外住宿。大约过去半个月,官事不紧,才又纷纷回家。对此最感痛心的是死者冯子通的父亲冯孝先,他潦倒半生只此孩子,一旦惨死,无限悲痛。死者张海廷的哥哥张俊卿,也伤恸弟弟的死亡,即向官府起诉请求缉拿正凶雷星元、李青和,以维法纪。
当时雷士奇势力甚大,官府及驻军均不肯给以难堪。状纸投递后似石沉大海,全无反响。冯孝先、张俊卿仍不肯罢休,乃诉之社会请主张公道,并用两尺见方的竹篱笆,上糊以纸,大书特书“匪首雷士奇”摆在小南门城门口及大观楼下面,又写一纸事件经过让众人观览。阴历冬月十三,是雷士奇的生日,十六是他母亲 60 大寿的生日,二人合并在十六日大举祝寿。
冯孝先、张俊卿二人头披黄纸钱,又带一群 儿童(用钱雇请),手执大小鼓(取“小子鸣鼓而攻之”之意)沿街呼冤,大呼“雷士奇纵子行凶”、“雷星之抱童子”、“请严处匪首雷士奇”,一直喊到雷家大门,却被宜宾县差投捉去,对冯孝先、张俊卿押禁监内。在监中时,雷家送酒肉相待,待雷家客散,才放此二人出来。
对情绪激烈的冯孝先,雷士奇竭力拉拢,怕事情扩大,乃托刘馥光各方面联系调停,死的 9 人家雷家全部抚恤,每家送礼 500 元,又送一次 700 元。更托南岸冯友石以同宗名义,接冯孝先南岸小住遣闷,再三劝解。
雷士奇更使其手腕,软化冯孝先,伪装有病,请冯诊脉,冯既业医生,不能不到,替雷诊病后,雷马上令人卖药,煎药,当着冯的面服下,表示对冯的信任。以后有一段时间,每晨照例请冯孝先来看病。
其时雷士奇是团练局长,每晨联保主任必来雷家碰头,有如早朝,来的本是雷士奇部下,雷士奇便为冯孝先作有力介绍说冯老师医理如何精明,劝来的人如有病,可以找“冯老师”。一般来朝见的部下,也很能体会上司意图,无病的人,也找冯老师看一看脉,送上脉礼,满足上司之意。
冯的愤恨,似乎也不好发泄。雷又从各方面托人疏通,被害人家为社会人情关系包围.不好拒绝,讼事渐趋和缓,一桩冤死九人惨案竟在恶势力之下,不了了之。
当惨案暴露后,李青和访得是由刘裁缝所泄报,又指使人将刘裁缝暗害。李青和自己藏在离凉水并 20 余里其妹夫苏姓家内,一直无人敢说。大约过了一二年,有一次河对岸风洞办盂兰会,李青和与一个凉水井大田坝上的一个姓刘的(李青和认为舅子的)去赴盂兰会,又来两个人互打招呼,刘以为是李的朋友,李以为是刘的朋友,大家含糊着,一齐打牌。
到下午刘约着一齐回家吃猪肝,宵夜之后又打牌。第二天早饭后,刘姓夫妇请客人稍待,自己上山种花生,在山上忽听见家内似乎有枪声,急忙回来,李青和己被人打死,卧血泊中,此两客已不知去向。
不一时,竟有人来用滑竿将李青和尸体抬到较场坝示众,并照相 12 张,乃知为官府所办。以后李家又将李青和尸体运回,还在家内做斋 5 夭,大办其丧事。此件案情,虽未正式处理,但其中情况,人们早已洞悉。
惨死如许多之人,虽李青和已死,而主谋的雷士奇父子却逍遥法外,当时社会的黑暗已可想见了。
冯孝先在起诉失败后的几个月,与朋友文小签谈到诉讼事,他说:“官司,我是打不赢的,我也不行了,我间心得过的。雷家送好多钱,我没有接过他的。这一点,我对得起死者。这场官司,让他们自己在阴曹地府去打算了。”话中含无限隐痛,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