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知更鸟之死
灰蒙蒙的天空死寂一般的阴沉着,像是触动了什么禁忌,连绵不断的瓢泼大雨淅淅唰唰地拍打着地面,溅起朵朵水花绽开。
北风无情呼啸,交织着雷鸣的轰击 ,声势是如此浩大 ,无法抵挡。
知更鸟就在这般恶劣的天气下艰难的飞行着 ,它使劲的扑打着浸满雨水的翅膀 ,身子却依然在乌云下摇摇晃晃 。它的眼珠子不停地向四周打量着? ,想找到一个可以避雨的小角落 。
雨势愈发的大了,但一眼望去 ,周围除了一望无际的森林 ,什么都没有 。知更鸟感觉脑袋昏胀胀的 ,身体越来越沉重? 。
它快坚持不住了 !只靠着残留的意志顽强努力的飞翔 。
在它快要放弃希望时 ,终于,又越过了一片森林 ,在不远处的山丘上 ,矗立着一座华丽的别墅 。
这别墅的构造十分奇特 ,或者说,这是一座欧式庄园 。
正中高大的铁门虽已生了铁锈 ,但坚韧地隔绝了庄园与外界的通道。大门对着的首先是一面巨大的、深不见底的湖。雨水拍打深湖,荡起层层涟漪。
这个偌大的湖当庄园分隔成两个区域,一半为富丽堂皇的房屋 ,另一半则是清新淡雅的草地和花园,二者之间仅有一架狭窄的小桥连通。
心底善良的好心人应该不会介意我待在这儿的一个小角落躲个雨吧?这个可怜的小家伙在心里暗自想道。没想出个结果,它就已经停落在庄园里最高大建筑的烟囱上了 。
可惜的是烟囱能遮挡的雨寥寥无几 ,无助的小知更鸟就被淋得湿透了全身 ,羽毛湿漉漉的紧贴着身体 ,只留下了冰冷和僵硬 。
这样下去可不行 ,知更鸟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想道,我得进到屋子里头去 。可私自闯入别人的房子是不对的 ,妈妈曾经教过我的 !
可是不进去的话,命都要丢了,哪管这么多!
抛开了母亲的教导,知更鸟不再犹豫 顺着长长的烟囱管道一蹴而下。管道里满是杂乱的灰尘和蜘蛛网,现在全都吸附在鸟儿身上,烟灰呛的知更鸟眼泪不觉的流出眼眶。
值得庆幸的是,房子的主人没有在壁炉生火 ,只有几根未点着的干木柴。知更鸟壁炉外部蜷缩着挪动了几分 ,以免被掉落的雨水击打 。
房子里似乎是开着暖气 ,格外温暖 ,让小知更鸟身心都放松下来 ,僵硬透了的身躯也在慢慢舒缓下来。
一切都会好起来 。知更鸟愉悦的乐笑。
突兀的说话声惊扰了这片祥和的宁静 。
“你到底有完没完?” 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由远及近向客厅的壁炉传来 ,似乎被激怒了 ,语气十分不耐烦 ,“我跟你们说了多少遍了,根本没有什么珍宝!? ”
“徐涛先生,你也别藏着匿着了,大家都心知肚明 ,珍宝助你好运的事不都人尽皆知了吗?”另一个青年的声音紧随其后传来 ,“我们给出的条件也足够丰厚,如果您还没看到我们的诚意 ,我们可以再加…… ”
“够了!”被称作徐涛的男人不客气地打断道,“我不需要你们的任何东西。而且再重申一次,我没有你们要的所谓的珍宝,所以请回吧。”
青年听完没有走,反而冷笑一声,说:“徐涛先生,您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您年轻的时候盗墓的事,我们可是了如指掌呢。”
徐涛不怒反笑,道:“我早就猜到是你们这帮人报得料,但那又如何呢?再说了,人在江湖走,谁还没些手段了。”
青年脸色骤变,失措地说:“前两天的举报信是你发的?”
徐涛得意一笑,说:“我说过,别再打扰我的生活,否则必要的手段该出手,我绝不会留情的。”
青年先是愣了一会,接着又恢复平静,缓缓吐出一句话:“哦,对了,我想您忘记了一件事。”
“什么?”
“您的儿子最近好像对您太太的事很是上心。”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想着说看看我们有什么能帮上贵公子的,我们会尽力帮。”
“不要把我儿子牵扯进来!”徐涛神情变得激动起来。
“不好意思,我想你可能搞错了一件事,是您的儿子主动找上我们的,否则,我怎么能找到这么偏僻的地方呢?您说是吧?”
没给徐涛反应的时间,青年轻哼一声,说:“珍宝就在这里吧。”说完,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 知更鸟好奇地眨巴着漆黑的眼镜,它十分不解 两个人是在为什么争吵呢?它只能看到两双铮亮的皮鞋在眼前动来动去,想象不出他们各自的表情。
此时,徐涛垂头丧气地瘫坐在真皮沙发上,脸色阴沉,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知更鸟刚庆幸可以安宁了,又一个脚步声响起,缓缓地停在了徐涛身前。
小小的知更鸟想探出脑袋观望一番,无奈浑身乏力,埋在木柴中间动弹不得。
徐涛微抬双眼,又很快垂了下去,闷声闷气地说:“你也来气我是吗?”
面前站着一个二十几岁的少年,他恶狠狠地说:“你为什么不给他们?”
“给他们什么?”
“你藏了半辈子的东西!”
“原来连你也不相信我。”徐涛流露出黯然神伤的神情。
少年暴跳如雷,像被囚禁很久失去理智的野兽 ,吼道:“你别跟我装蒜,我亲眼看到过。那一个破玩意儿有什么用!我只要我妈回来!”
提到少年的母亲,徐涛心脏隐隐作痛,他长叹一声,说:“我是为了你好,你以后会明白的。”
“我不明白,现在不会,以后也是。既然你不给,那我自己想办法!”少年撂下话,拂袖而去。
与少年激烈的争吵让徐涛的头更加昏沉了,他疲惫不堪,沉重地闭上了双眼。
知更鸟和他一样累,也想享受短暂歇息的时光,可他们一人一鸟都没如愿。
一阵刺耳的高跟鞋声“噔噔噔”从远处传来。
又来了一个人?知更鸟不知道是谁,只是竖起耳朵听。
“我很累,想休息了,请你离开。”是徐涛虚弱无力的声音。
“哟,大老板,不舒服啊 ,要不要我给您请个医生啊?”一个令人很不舒服的古怪腔调响起。
徐涛冷声呛道:“就不劳墨女士费心了,我这身子骨硬不硬朗,您还不知道?”
“也对,好歹曾经夫妻一场。”女人自嘲道,但她又话锋一转,说:“既然这样,我也不弯来弯去了,东西就在这里吧?”
只见徐涛摇摇头,说:“你也一把年纪了,也相信这些个传言。”
女人不屑一顾,说:“我只相信我自己的判断。是不是传言,那倒要看看我的本事了。你放心。等我找到珍宝,一定会学聪明点,不会像你那个傻瓜现任妻子一样得个那么悲凉的下场。”
这句话触动了徐涛的神经,他勃然大怒,拽起身旁的枕头狠狠向女人砸去,怒吼道:“嘴巴给我放干净点,给我滚出去,别让我在看见你!现在就滚!”
女人心有余悸,小声咒骂着,转眼间快步离开了。
一切又重新回到寂静的开始。
终于安静下来了。知更鸟开心地想到,可以好好休息一晚了。
雨似乎下得更大了,水雾漫上玻璃窗,带着一种朦胧的色彩,看不清房间里的人与事物。
知更鸟渐渐睡熟过去,它安然地和着眼,均匀地一呼一吸。
突然,一道白光猛然划破天际,霎时电闪雷鸣,像刺破黑暗的利刃,接着是一声炸裂的轰鸣声。
一定是恶魔苏醒了,凶恶地咆哮着。
知更鸟迷迷糊糊地睁开它微茫的双眼,感官在慢慢恢复。
它已经充分补足精力了,探出小半个脑袋到壁炉外不停张望。
睡熟的徐涛深陷在沙发里,明显得凹了一圈位置。外面的天依旧如黑雾笼罩一样伸手不见五指。
还是天亮后再走吧,知更鸟思索道,不过一直待在壁炉也不好,还是换个地方待吧。
没等它移动片刻,门“吱嘎”一声被推开的声音又让它赶忙缩了回去。
伴随着脚步声响起的是“嗞啦啦”地金属齿轮摩擦转动声,宛如雷鸣的电锯声让人不寒而栗。
声音逐渐地靠近,知更鸟的心也随之提了起来。脚步声停了,但电锯声依然聒噪。紧接着,“噗呲”像是利刃捅入了身体,切割的声音不觉袭来,震得知更鸟的耳膜直疼。
持续一段时间后,嘈杂的声音短暂地停止,只剩下像用勺子挖东西的声音。
知更鸟胆颤心惊,想要逃离这个诡异的是非之地,完美的抛体运动将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正中壁炉,阻挡知更鸟的去路。
知更鸟惊恐万分地瞪大了双眼,盯着眼前巨大的遮挡物浑身发抖。
这是一颗过分狰狞诡异的人头。眼眶因脸部极度扭曲变形,只留下狭小的短缝。消失不见的眼珠却被压在了肿大的舌头下,布满血丝的眼球浸满了鲜血。鼻子和耳朵已经被凶残地剔除,活像残损的保龄球。白色的脑浆混染这红色的血浆,恶心地搅拌在一起。
知更鸟仿佛还嗅到尸体独有的臭气,它干呕起来。它想飞走,可人头挡住了去路,它怎么也飞不出去。
很快,嘈杂的声响继续运转起来,也有更多的东西被丢进壁炉,脱落了皮毛的四肢翻露出粉嫩的血肉,满是锋利伤痕的身体躯干。最后是一根燃烧正旺的火把。
知更鸟彻底出不去了,它被卡着动弹不得,鲜血的血液也染红了它的身体。
火焰很快蔓延到整个壁炉,知更鸟痛苦地蜷缩着,承受着致命的高温,身上的血液像烧着地疤痕印记在身上,一道一道,遍体鳞伤。
无助的啼叫是无用的,却吸引来了一切的始作俑者。
? 那人弯下腰,看向兼受痛苦和绝望的鸟儿,脸上没有丝毫同情,他的眼神深如湖水中的裂隙,埋藏在最深的湖底,他只是面无波澜地吐露一句:“下次别再这么不小心了。”
知更鸟什么也听不清,所有的感觉正在慢慢脱离它的身体,它的意识正在消失。
惨绝人寰的凄厉的叫声终于在一刻停止,停下了所有的悲哀和痛苦。
原本以为的脱离苦境,没想到只是从一个地狱走向另一个深渊。
知更鸟死去了,在寒冷的冬夜死于炙热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