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基尼包裹下的中国躯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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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午战争后在列强中盛行着所谓的“中国灭亡观”,他们认为中国事实上已经灭亡了,可以轻易把它分解为若干个国家或区域,然后按照各国在华业已形成的“势力范围”分别进行统治。然而,这种局面最终没有形成,是列强“仁慈”还是中国尚能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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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强侵略中国,
选择了渐进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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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世纪以后国与国战争的集中爆发地开始主要在欧洲,继传统强国西班牙、葡萄牙之后,荷兰、法国、英国、德国等先后崛起,伴随着每一个新兴大国的崛起往往都有一场或数场战争,相比较而言,东方的亚洲还算平静, 从7世纪开始,中国除了按“历史周期率”,大约每过二、三百年来一次改朝换代外,还没有感受到来自外部世界的真正威胁。
改变来自19纪世纪初,这时中国的国力正在衰弱,而欧洲列强的争霸格局也初步形成,世界范围内的殖民地争夺进入到新的阶段, 一边是蠢蠢欲动的猎人,一边是尚无知觉的猎物,一场围猎活动便围绕尚未被殖民化的中国展开了。
中国在当时有4亿多人口,是英国的20多倍,经济总量占全世界的30%以上,不容任何一个国家轻视,中国还有80多万常备军队,数量列世界第一,用直接征服的办法对付中国,想必任何一个西方国家也都有所忌惮。所以,继荷兰、葡萄牙、西班牙之后兴致冲冲来到中国的英国, 一开始派来的不是他们的军队,而是东印度公司的商船。
工业制造和对外贸易是英国征服世界的最有力武器,在世界的其它角落素来所向披靡。但来到中国却感到了力不从心,中国的茶叶是英国人所必需的生活物资,每年都要大量进口,而英国的机制品和毛纺织品却在自给自足惯了的中国难以打开市场。
维护英镑的强势地位是英国全球争霸的重要一环,控制金银出口是保持英镑坚挺的最重要途径,为此英国制定了严格的法律, 但在对华货易严重逆差的情况下,大不列颠只能看着白花花的银子一船又一船运往东方。
如果说军事是政治的延续,那么经济就是政治的先导,在传统大国与新兴大国展开全面较量之前,最初也会以贸易战的形式展开。为改变贸易上的被动,英国人拿出了在印度种植的鸦片,他们坚称这纯粹是经济问题,并且避免以国家的形式出面,但这些根本无法改变鸦片贸易在道德上的亏欠,于是双方围绕着禁烟与反禁烟展开了近距离的交锋。
大清国战败了,但也许出于自知之明,英国此时仍不敢过于贪婪,除了战争赔款和割让香港岛,他们更看中的是通商口岸的增加和关税的便利,他们仍然认为只要实现了真正的“自由贸易”,仍有足够的信心先从经济上征服这个国家。
但过了几年,他们发现成效并不大,中国太大也太古老了,有很多东西是外人不容易搞清楚的,在英国的倡导下,法、美国、俄等急欲扩大在华利益的欧美国家纷纷提出“修约”, 经过反复的外交交锋,最终仍由舰炮说了算,于是有了第二次鸦片战争和英法联军攻入北京,有了《天津条约》、《北京条约》等新的不平等条约的签订。
不平等条约就像绳索,每签订一份,就如同在大清国庞大躯体上套了一根,欧美国家发起了“屠龙”之战,却不想让这条龙速死,就在第二次鸦片战争前后,英国的殖民地印度接连爆发了1853年的贝拉尔起义、1856年的奥德起义和1857年的民族大起义,英国殖民者从中进行了反思,在寻找着新的殖民模式,在中国这里他们或许相信,不用消灭它的政权,不用替代它的政府直接对其人民进行统治, 只要在经济上完成对它的彻底控制,就能控制起这个国家的一切,只有这样才能实现对这个国家长久的统治。
所以就出现了一种奇怪的现象:第二次鸦片战争期间,英、法的炮舰在天津大沽口一带不断扬言要进攻北京、火烧紫禁城,而在上海城外却出动军队与清军合作,用枪炮***同对准试图推翻清政府统治的太平军。欧美列强要是的长远的利益,他们知道自己连印度都统治不好, 直接统治中国只能势得其反,所以需要一个弱势却不倒的清政府。
甲午战败,八国联军入侵,慈禧太后为保住岌岌可危的地位,全盘接受了列强的讹诈,外国军队进驻北京及周边地区后,慈禧太后以及她所领导的政权在军事、政治以及经济上就被列强牢牢地控制住,此时的清政府已经发生了质变:它不再代表4亿多中国人民, 而蜕变为列强在中国实施统治的代理人,至此中国被列强彻底“套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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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济上的分割比领土分裂更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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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这一切都是西方殖民主义贪婪本性造成的,那就忽视了历史悲剧内在的一面;如果说这这一切是道光、咸丰、同治和光绪这几任皇帝以及慈禧太后等人奉行投降主义、昏庸无能造成的,那也没有完全了解历史。
事实上,除同治皇帝在位时年幼不说,其它几个人大体上都是“排外”的,至少做过精神上的“强硬派”。道光皇帝十几次下诏禁烟、两次对外宣战;咸丰皇帝对列强一向反感,嘴上比前任还强硬,也多次表示不惜一战;光绪皇帝虽然大部分时间并不掌权,但在有限的空间里也力主富国强兵,希望国家走向富强,摆脱列强的控制;至于慈禧太后,虽然在大多数人的印象中她的形象偏于负面,但她也不能算一个彻底的投降主义者,她曾下令向11个列强同时宣战。
当时中国的问题并不是出在几最高领导人身上,如何那样就太简单了。中国的问题复杂得多,复杂到谁也拿它没办法。这些问题,从不同的角度可以归纳出很多。 有人说,当西方列强已气势汹汹地从19世纪杀过来时中国还停留在16世纪,其实16世纪恐怕都是高估,说中国仍停留在10世纪之前也大体没错。
自秦朝建立大一统的封建制度以来,2000多年中虽然其制度体系也在不断地更新改造,但核心并没有多少改变,这种体制在政治上强调君王至上和中央集权,在经济上强调重农轻商,用这种模式汉朝轻松统治了410年,唐朝290年,宋朝320年,明朝276年,在统治者看来稳定是它的优点。
清朝建立后延用的也是这样一套制度体系,治理国家的手段与汉朝、唐朝虽有一些区别,但实质性差别不大,从财政体制上说,它延续了农业国家的税收办法,建立了土地税为主体的税赋体系,收多少、支多少都有一套完整的办法,如果天下无事或事情不大,它都能运转下去,周而复始。但当一些从来没有遇到过的问题出现时,如何去应对,单从经济层面考虑都会成为一件棘手的问题,这一点在晚清体现得十分突出。
晚清政府没有公***财政的概念,是一个“小政府”的框架,从农业上收一些税,拿出一大半去养它的常备军,剩下的发发官员薪俸、供皇室支出、搞搞救灾也就没有了,财政调节经济的功能、投入基础建设的功能、强化国防的功能基本体现不到,国家虽大、政府却很小,鸦片战争轻松被打败,国家财政准备不足、缺乏动员能力是要害。
近代经济不仅以工业化为先导,而且更重视政府的财政职能,更注重发展对外贸易,同时开始重视金融在促进经济发展中的作用。在金融建设上晚清政府几乎交了一张白卷:长期没有金融方面的法规、没有中央银行,甚至长期没有一家本国资本开办的商业银行,尝试着发行纸币却失败了,而坐视20来家国外银行在中国发行纸币且到处流通;缺乏金融的支撑洋务运动成了一个“烂尾工程”。这一系列体制和机制缺失所造成的严重后果,反过来又作用于整个经济和军事,作用于政治,使中国身上的绳索套得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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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几次“解套”的努力都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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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从来不甘于被压迫和奴役,当然不会失去抗争,列强侵略中国的历史也是无数中国人试图自救、试图奋发自强的历史。
太平天国运动是由一群农民发起的自救运动,他们的矛头虽然对准的是无能的满清政府,但他们的动机是让4亿多中国人摆脱内外的压迫和剥削,重新建立起一个强大的国家,所以他们所做的可以看作是一次“解套”行动。与中国历史上许多农民起义一样,太平军打出了平均土地的口号,并立即产生了极大的号召力,让它用了短短的3年时间就实现与清政府的南北对峙。
但是,与以往历代不同的是此时的中外形势都发生着巨变,中国社会的阶层不再是原来简单的以农业人口为绝对主体,各种新阶层的兴起产生了多样化的利益诉求,而经济发展也呈现出多元,一个简单的土地改革口号外加披着宗教外衣的政治主张,无法调动起全社会各个阶层,奋不顾身地投入到一场革命中,太平军前期风卷残云,之后却锐气渐消,根本之处就在这里。
并且,以往的农民起义从来没有外部势力的介入,太平军还要面对西方列强, 西方势力经过精准的算计,认为站在清政府一边才是他们利益最大化的体现,尽管他们与清政府是对手,但还是选择支持它,在内外夹击之下轰轰烈烈的太平天国运动失败了。
太平天国运动是“体制外”的抗争,“体制内”的精英们随后发起了洋务运动,也试图为中国“解套”。这场运动表面红红火火,其实有太多的短板,最根本的在指导思想上, 一个“中体西用”道出了洋务派左右逢源的心态,也道出了他们境况的恓惶:不敢冒政治上的风险,却又想顺利推进他们的近代化,由此得来的支持必须是有限的和附加了条件的。
这种从思想到体制、机制都充满矛盾和缺陷的运动,遇到关键环节就容易露出破绽。低效、缺乏创新是对洋务运动的总体评价,依靠这场先天不足、后天乏力的经济运动,中国还难以从列强的绳索下挣脱。
虽然失败已是常事,但甲午战争还是把国人打懵了,因为对手是日本,不久前这个国家还不如自己,现在却与列强平起平坐,也有资格向中国的躯体上套上它们抛出的绳索。
这场巨变又引发了中国的变法运动,与其说它是日本明治维新在中国的翻版,不如说是一群思想上实在迫不及待的知识分子,在进行的一场注定无法成功的“模仿秀”,因为此时的中国已经不具备发起一场明治维新的内外部条件,这其中有政治、经济和思想上的原因,也有列强的因素,欧美列强可以容忍日本的崛起,却不会坐视中国把身上的绳索挣开,因为这些绳索是列强们花了几十年时间才一根根套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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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让“国亡而人种在”的悲剧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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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揭开那段痛苦的伤疤,一定是为了有所收获,回顾近代以来被殖民的历史,在我们的内心里不仅有激愤和忧伤,更要有冷静的思考。
尽管那段往事已经过去了100多年,但很多事仿佛就发生在昨天,有些人、有些话仿佛时常来到我们的眼前和耳边,我们甚至不能保证以往的屈辱今后绝不会重演,当重新遇到类似的挑战,我们也无法预知自己会不会做得比我们的前人更好。
晚清的中国尽管内在里无比空虚和脆弱,但仍不是一个小国,当英国人第一次用炮舰让清政府臣服时,所提出的条件还是有限的,不是那时的殖民者尚有仁慈,而是如果那时就把中国逼到悬崖边,从最高统治者到民众只能选择一战的话,结果仍难预料。
清政府内部称《南京条约》为“万年和约”,以为恶梦就此开始也能从此了结,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恶魔的盒子一旦打开就再也盖不上了,后面的事变得一发而不可收拾,套在身上的绳索被列强有步骤地逐渐收紧,直到最后被完全“套牢”。
历史的启示是, 涉及国家利益和原则的“吃亏”没有大小、多少之分,除了反抗没有别的选择。忍让和妥协无法换来民族的尊严,一个被彻底“套牢”的中国即使躯壳仍在,国家也已经灭亡了,就像一名侵略者说的那样,最终让中国人成为另一个犹太民族,“国亡而人种在”。
历史的车轮不会停下来让你去反思,你只能一边思考一边奋力前行。前进的道路从来都是坎坷的,路虽然宽阔,你却无法一个人独行,你的身边有朋友也聚集着对手,更多时候,正是因为对手的存在你才会变得更强大。对积贫积弱的近代中国,有人说它是一只睡狮,一旦惊醒将让世界震惊,问题是,这一觉终究还是不能睡得太久太久,不能让对手以为你其实真的已经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