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恶作剧——观皮娜鲍什《满月》之后
第一遍看时看不出vollmond和舞剧有半点关系,布景有水有石偏无月,只是舞台灯光照到石上,蒙了一层月辉。
第二遍,只觉vollmond暗示着一个特定的时间。深夜是另一个世界,褪去了白日***生世界的常识规则秩序,式样繁多的恶作剧和内心独白,仅于此刻存在。满月的深夜,是最荒谬的,也是最真实的。一舞者高声呼喊“This is me”,接着扭动自己的背部肌肉,揉乱头发。他们在找寻自己,在重拾被常规遮蔽的另一面性情。深夜里的怪不算怪,深夜里的荒诞只是游戏。深夜是一种场景,也是规则的对立面。舞剧的背景是黑夜,但它影射的是白天,人们创造力与情趣的缺失,原始的热情的削弱,自我认知的错位。
于是突然对此舞产生认同,尽管这认同多半是曲解的认同。不过无妨。
两小时的舞剧虽分成两部分,但内部非常碎片化,段落间难寻到什么联系。整体性也非无。最开始,两位舞者挥舞空瓶,随着舞剧进行,杯中水湿了舞者的裙角,后来落了雨,舞台中央横贯了一片水域。再后来,舞者用水桶盛水浇遍全身。而最后,是水花四溅的水中舞。让人想到,既然沾湿了衣裳,那么就索性让全身湿透吧。反正是满月的深夜。
服装和《穆勒咖啡馆》一样,男人是衬衫和西裤。不过《穆勒咖啡馆》在布景上更生活化,原原本本就是咖啡馆的样子,黑桌黑座椅。皮娜把生活的背景搬上舞台,大概想传递一种信息:她的作品有隐喻现实的成分。可以算作艺术的生活化。那么生活的艺术化呢?
听侯莹的讲座,她说舞蹈进入当代艺术,就是把舞蹈搬下舞台,使其成为一种空间艺术。侯莹舞蹈剧场也曾把舞跳到书店、美术馆、酒店大堂,与环境相融。我想,生活是舞蹈的起点,也将是舞蹈的归宿。
“正常人”大概不会喜欢皮娜鲍什。
皮娜的肢体表达经常是粗砺夸张赤裸的。绝望挣扎,欢愉悠游,表面热闹内里空虚的虚假的欢愉,假笑笑着笑着成了真......还有《满月》结尾处无比欢腾的划水被我看出了一瞬的悲,连我自己都很怀疑,但那一瞬的击打来得太真实。如何用粗砺的肢体语言描绘“细腻”的情?皮娜用强烈的舞动造出幻象,成为制造微妙的别样手段。
因接触现代舞而对“什么是美”这个问题生了探究的欲望,直到听到侯莹的一句话,大意是:现代舞不是关乎美,而是关乎现实。虽然我仍固执地相信从美学角度剖析现代舞是个不错的方向,而且皮娜自言她呈现美,但现实!皮娜鲍什剜现实的骨肉给你看,让你避之不及。从她的专访来看,她并不是以身体探索为主的舞蹈家,而更重表意,而且渴望被观众理解(尽管被骂是常有的事)。对暴力、扭曲和创痛,她正视、直视,并通过舞蹈呈递。一味规避遮掩只会让伤口腐烂在内,而表达常会带来开解的路。正视与表达,我想不仅是皮娜精神,也是现代舞精神。
看满月,老实说,有些艰难。2006年的作品,网上书上几乎找不到什么资料。台词多数是德语的,没有字幕。虽然语言本身是舞蹈之外的事,但通过少数英文台词,我推断台词是皮娜的舞蹈剧场的有机组成部分,与舞蹈表现是一体的,***同作用表意。于是由语言不通产生的误解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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