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之久远

萱姐写的,一篇三四文,叫做“流年追不及”

直到我们分开了,我才知道,永远这个词,永远都不会出现。

——题记

(一)

我醒过来的时候,你的葬礼已经结束。

走廊是护士们来来往往的声音,我望着头顶上方的输液瓶,突然间笑了。

空空荡荡的病房里,我的笑声显得尤为清晰。但当我听到自己的笑时,却没理由地心惊了一下。

笑了一阵,我坐起来,面对雪白的墙壁轻轻说了句:“亲爱的,一切都结束了。”

(二)

初认识你是什么时候呢。

似乎是个很久远的回忆。

我只记得看到你时,我从心里泛起一阵鄙夷。当时的你瘦瘦小小,表情却是十分冷酷,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于是我反感至极,故意没有和你打招呼。

K告诉我你将是我以后的搭档,让我们好好相处。我斜着眼撇了你一眼,从鼻子里发出一个闷哼的音,算是敷衍般的答应。你听到我这个轻微且复杂的声音,什么也没说。

此后的日子里,我几乎没有和你有任何交流。即使是在同一空间,也视而不见地走过。

——好像是一种默契,你也是这样对我。

但是。

每当人们认为事情会就这么进行下去时,就会跳出一个词,一个叫“但是”的词。它是改变命运的毒蛊,在所有时间都可以出现,冷血无情,不顾你的感受,擅自决定,并且做得彻彻底底,分不清人情冷暖,令人又爱又恨的词。

我的生命中就是出现了这样一个词。

十二岁那年你突然对我说:“喂,我们都冷战六年了,总该和好了吧?”

呵。真像一个沉不住气的孩子。

我淡淡地笑了:“冷战?有么?恐怕这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吧。”

“别闹了。我知道你和我是同种类型的人。所以我打算向你敞开心胸。”你的瞳孔折射出一眼看透的锐利光线,十分冷静地回答。

我突然觉得,事情变得有些有趣。所以,我打算陪你玩一玩。

“那好,我们重新认识吧。我叫四月。”我朝你伸出手,淡淡地勾起一抹笑意。

“三月。”你握住我的手,然后很不自然地回敬我一个笑容。

我记得,那时候你勉强的笑意真是可爱极了。

冰释前嫌后我们合作的能力进步地飞快,默契度增高得令人咂舌。

K很赞赏此番景象,于是在我们十四岁时便让我们执行最高的“S”级任务。此等荣誉只有玄月和十月哥得到过,只不过他们当时的年龄为8岁。

而我。14岁,执行了比其他人迟了6年的任务。

放开了冷战6年的心。

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情感,只觉得脑海中的思绪乱成了一团,然后只好复杂地叹了一口气。

“很少听你叹气啊。”身边的你用一种稀奇的语调说到。

“是啊,叹气并没什么用,只是浪费时间。还不如抓紧修炼。”我看着你,说着:“而且,聊天和叹气是同一种无用的行为。”

“你很想变强么?”在我准备离去的时候,你突然问我。

“不。只是我还没找到一个我爱的,并且足够强大可以保护我的人。所以,我必须强大。”我望着某个空洞的方向,回答说:“很多时候,靠别人不如靠自己。”

——“其实,我比任何人都渴望安静的生活。”

说完这番话时,我突然想起很多画面。当初妈妈是怎样抛弃我的,我为了生存是怎样努力的,鼻子便毫无预兆地开始酸涩起来。

一个五岁的孩子是很好哄的对吧。

一杯奶茶就可以让她安安静静地等待一年。

还记得坐在街头的座椅上,妈妈买给我一杯咖啡味的奶茶,然后指着街对面的棉花糖店,问:“宝宝,想不想要那个?”

“嗯呐。”很天真的,很贪心的,标准的孩子式的回答。

——所导致的结果就是,妈妈一去不复返。

淹没在人群中,步子随着形形色色的人慢慢移动,却让目光怎样也捕捉不到了。

但是依然很固执地坚守着,相信着。

——因为除了妈妈这世界上便再没有可以相信的人了。

当时并未意识到,妈妈从此便抛弃我。若要问为什么,只能说是人之常情。

妈妈是个未婚先孕,然后被爸爸、被家人抛弃的女人。

所以,身为她的女儿,我也一定脱离不了被抛弃的命运吧。

有什么好哀怨的呢。

有什么资格好哀怨的呢。

妈妈总会有苦衷的吧,身为一个女人生平最大的无奈。

我慢慢搅着那杯奶茶,直至它变得冰凉。咖啡味渐渐显现出来,浓浓的苦涩,是至今还记忆犹新的味道。

还记得妈妈总问我:“宝宝,为什么你喜欢有苦味的东西呢?”

当时,却是思考很久之后的超乎年龄的回答:“因为经常品尝苦味,以后心里有酸苦就感受不到了啊。”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心里一直默认的原因。

可是在心里真正感觉到酸苦时,却那么不堪一击。

深夜的街道上只有零零散散的人,棉花糖店关上了,奶茶屋关上了,灯光全部暗了下去,天气变得寒冷。我坐在街头的座位上,从心里蔓延起一股冰凉。

妈妈只是忘记了吧。

偶尔忘记我的存在了吧。

所以明天,她一定会来找我呢。

那么我就要一直待在这里,总有一天会等到妈妈的。

于是,每天便带着这个想法入睡,却总在恐惧和寒冷中惊醒,脸上泪痕狼藉。

每天重复着的生活,讨好别人来获取食物,过得异常凄惨。

然而那个全世界只相信的人却迟迟没有出现。

记得做过最苦的工作就是发泄物,在某一个叫“让你开心”的店,变成一个可以随意打骂的物品。每天身上都会出现新的伤痕,变得青青紫紫。在工作到第十一天的时候,终于不堪重负倒下了。老板很残忍地拿水泼醒了我,说:“得了得了!你个五岁的小雏除了让被人打又不能做其他事!打了你还晕倒!XXX你就是来浪费我的时间的吧?赶紧走人!”

我的头脑嗡成一片,看不清眼前的事物。只能吃力地咀嚼完老板的这句话,回答:“老板我可以的。真的可以的。”

从来没想过,我竟然在五岁的时候,就要说出这种话。

这种奇怪而淡漠的话。

“切。你这个神经病!趁早走人!我还不想你在这晦气呢。”老板闷哼一声,烦躁地把我赶了出去。

我被推出了门,从那一刻再一次体会到了人间冷暖。

原来世界是这么惨淡无情的啊。

当我想到我这十一天的工钱还没付的时候,我转过身想去敲老板的门,但是却怎么也敲不开。

我望着身上的伤痕,想到母亲温柔地抚摸我,说:“宝宝,你的皮肤真好哦。呵呵,果然是我生的,基因优良。”

妈妈,我的皮肤现在已经不再光滑了。

所以我永远也听不到你的赞赏了吧。

早知道的话,当初就不要那个棉花糖了……

泪水倾泻而出的时候,我听到很大的绝望的抽泣声,大到让我觉得那甚至不是我发出来的。

声嘶力竭,撕心裂肺。

深深地死心的声音。

永远不会出现了吧。

那个一直叫我宝宝的人。

就算再怎么受伤,也不会出现了吧。

所以,我是彻彻底底地被抛弃了吗?

那一刻,才明白。

没有什么是永久保持的。

没有人能给我幸福,给我安定。

如果陷得越深,便难过得越重。

只有自己的强大,才能让自己的梦想实现。

于是从那一刻起,变得不相信任何人。

盲目地寻找强大的力量,便找到了k。

然后,世界上,再没有宝宝了,只有四月。

所以妈妈,这是对你的惩罚么?罚你,再也找不到自己的孩子,只能找到一个冷漠的厌世的奇怪女孩。

一个不认你这个妈的女孩么?

(三)

执行“S”级任务的当天,十月哥特地跑来给我们讲解任务要点。

你听得很认真,但我的思绪一直都是离开的。

我从未有这样的经历,于是便觉得不知所措。

当时脑海里一直想的就是——能离开就好了。离开黑月岛,去过安定的生活。

一刹那之间突然觉得自己真是贪心。

好像永远野心勃勃的样子。

可是,好像自己最初的目的就是这样啊。

从来都没有变过。

可是原本单纯美好的目的,经过时间的雕琢,越过了那么多情感和事件,却变成奇怪的奢望了呢。

执著,真的有用么?

人总是会改变的吧。在各种事情的促使下,很多东西都是不能掌控的了。

就像很多东西还来不及经历,就成为了过去。

思绪渐渐走远了,因为没有人的嗔怪,所以便一直都没有回来。

——直到执行任务的时候。

面对“S”级的敌人,我竟然屡次出错!每次都差点成为你的累赘,我感到巨大的羞耻。

在我错误百出的时候,你漂亮地完成了任务。

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落寞地站在一旁。

“想必你一定没有听十月哥的指导吧。”你走到我面前,淡淡地说。

“嗯。”我并不打算回避。

“告诉我原因。”你的语气不容抗拒。

“你没必要知道。”我对你专制的语气有点恼火。

过了半晌,我看你似乎不想再争辩,于是便径直走开。

“我可以给你想要的生活。”突然,你在我背后轻轻说到。

我瞬间像触电了一般,回过头紧张地看着你。

“相信我。”你毫不回避地望着我的瞳孔,说:“我已经有了一个计划。”

我惊讶地说不出话来,脸上却依然是一阵平静。

“我们想离开黑月岛,是不可能的,k先生的网罗能力非常之强,所以不可能过上安定的生活。若想平静地过完余生,只有成为死人。也就是说,只有死人才能安全离开黑月岛。我已经知道了黑月岛最高级的任务叫‘IZN’,任务死亡率很高,目前k正计划着让十月去执行。以我们的能力来看,再等四年即可进行。”你逻辑紧密地说完这番话,然后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所以你是想诈死么?”我带着半分嘲笑的口气问着:“难道你就不怕被k先生知道么?”

“如果你指的是现在,那么我告诉你,虽然k先生在我们执行任务时会配有雷达观看,但是我有让Q博士给我一个屏蔽器,这个屏蔽器会自动闭合掉所有声音。如果你指的是四年后,我可有一个让k先生绝对相信的杀手锏。”

你脸色凝重地看着我,郑重其事地说:“相信我。”

那一瞬间,突然有一种安心的错觉。

但仅仅是一瞬间,认为你可以保护我,给我我想要的生活。

这……一定是错觉吧。

“为什么要帮我?”突然,我脱口而出了一句话。

你淡淡地笑了,这次笑得很正常,一点也不别扭。然后你伸出手,猛地把我拉入怀中。

我吓了一跳,立即问到:“你想干什么!?”

“嘘,Q博士给我的屏蔽器只能闭合声音,他依然看得到影像,你总得给我一个向他交代的原因。”你在我耳边轻轻说到。

……对啊,拥抱只是一个交代的原因。

亲密只是为了逃避质问。

我应该早就要想到啊。

但为什么,总感觉有点失落?

昙花一现的温柔而已。

绝对绝对不能陷进去。

对不起,我已经很累了,我不想再经历一次抛弃。

所以,请你不要对我这么好。

我怕最终,我会沉淀在这里。

那时,我根本不知道你的杀手锏竟然是牺牲自己,制造我们都死了的假象,保我出去。

如果知道,我一定会阻止。

因为我曾告诉过自己,我一定要让对我好的人得到幸福。

我一定要让你幸福。

(四)

回到黑月岛之后,月色越发浓郁,撒在地面上流淌成追不回的长河。

K先生把我们叫到会议室,却支着下巴,一言不发。

巨大的会议室因为沉默的气氛,变得诡异而空荡。

——仿佛一个心理陷阱,k正窥视我们的内心。然而我们的习以为常,却演变成了欲擒故纵。

“四月,给我个借口,让我相信你这次是状态不好。”突然,k愠怒的声音传来。

他用的是“给我个借口”,而不是“给我个理由”。

所以,无论说什么,他也不会相信吧。

简单彻底地表明了立场。

“对不起,我接受惩罚。”我会意地低下头,瞳孔却透出一丝不甘和倔强。

“还有三月,我想请问你,你没事搞个屏蔽器是想做什么?”k的眼神转移到一直沉默着的你身上。

我心里泛起浅浅的波澜,但没有表现出来。

因为我相信你。

目前全世界只能相信你。

“k先生,我想后面的图像你也不是没看到,你说过你不会干涉黑月们的私生活。”你很冷静地回答,仿佛在心里排演过无数遍,才导致说出来的时候让人感觉不到任何异常。

K的眼神意味深长,灼得我脸颊滚烫。

“好吧。那我不管了。”k轻蔑地笑了笑,说:“四月你的惩罚……”

——“在十七号大厅进行。”

故意拖长的声音,死亡般的宣判,结果让所有人都惊愕。

“为什么是精神惩罚?”你楚着眉,质问k。

“你好像还没有质问我的资格,请你自重。”k玩味地勾起一抹笑,回答到。然后转过头对我说:“四月,现在就过去吧。”

十七号大厅……么?

我听到我的内心抽噎了一下。

那是负责于精神惩罚的大厅,它会让你想起经历过的所有痛苦的事。从小时候就让我深深惧怕的大厅。

我咬着牙,一字一顿:“可以换别的惩罚么?如果换别的,即使是十倍也没关系。”

“四月,别奢望了。”k淡淡地笑着:“我早已看透你。”

是啊。你早已看透我。

所以,你的这惩罚是故意的呢。

你明知道的,这是我,永远不敢去面对的事情。

我不知道我是以怎样的心理来到十七号大厅的,一路上我走得跌跌撞撞,魂不守舍地像断了线的木偶。

你被k留在了身边,我看到你注视我的眼光,充斥着忧郁的担心。

但很明显,k这次是要彻彻底底地惩罚我一下。

所以,有什么办法呢。

再怎么叛逆最后还是要听话。

命中注定,无法逆转。

——必须要去执行。身为黑月的巨大无奈。

五岁那年告诉k我愿意跟他走的时候,我已经做好准备要万劫不复。

这是我自己选择的,我有勇气承担。

本来已经做好决定要自己坚强起来勇敢面对了,但当我鼓起勇气推开门的时候,伪装起来的坚强立即瓦解。

我望着里面的身影,不可置信地后悔了。

——如果知道里面的人是你的话,我死也不去打开那个门。

愈是坚强地面对,打击也愈是顽强呢。

同等比例的回报,甚至索求更多。

我不知道如何面对,突然变得手足无措。

原来,对的人总是在错的时间消失,错的人也总在对的时间出现。

有他们打乱的生活,他们一辈子也无法偿还。

可是,他们依然这样乐此不疲。

将其他人推入深渊。

最爱的人,伤人最深。

我无法应对,语塞得想哭。

半晌,里面那个令人深深绝望和痛苦的身影突然开口:“宝宝……”

带着疲倦的气息。

像黑暗的手,活生生扼住我的喉咙。

我甚至尝到了血腥的气味,然后不能自己地哭了。

迟了九年的一声“宝宝”。

现在叫起来,你以为还有意义吗!!!!

(五)

“你已经,长这么大了啊……”面前的女人陌生地笑着,眼角陷出深深的皱纹。

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冷静地抬起头问她:“这位小姐你是谁?我们认识么?”

“宝宝,你不要这样。”她明显失落了一下,眼神中是一种难以言表的难过。

“抱歉,我想你可能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宝宝’,我叫四月。我从小就待在这个地方,所以我真的不认识你呢。”我眯起眼睛,笑了笑。眼眶却瞬间有种温热的肿胀感。

她沉默了片刻,然后妥协般地回答:“好吧,四月。原谅妈妈。”

——话都说了这么明白了呢。多么彻底啊。

——“原谅妈妈。”

当初你无声无息地消失,把一个年幼的孩子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未做解释,便让一个孩子等待了九年,失望了九年,孤单了九年,冷漠了九年。当她承受了那么多的事,对你万分仇恨的时候,你却以一句这么简单的话就想解决掉所有的事,你不觉得,太可笑了吗?

不是所有事都是值得原谅的,不是所有祈求都可以获得回报的。

就像九年前的我,求了那么久,可是,你还是抛弃了我,不是吗?

所以,你现在,还有什么资格来求我?

你有什么资格?!

心中传来一阵阵钝痛,晕开一团布满全身的难受。

“我知道,当年是我不对,可是,我是有苦衷的。对不起,宝宝,真的对不起,你要知道,没有任何一个父母是真心想伤害自己的孩子,是迫不得已的!所以……所以……”眼前那个女人语无伦次地说着,她眼神里的焦急像锥子一样刺痛了我。

迫不得已。

是啊,迫不得已呢。

“抱歉,我不想和你聊。如果没事的话,我先走了。”我的话透着颤抖的声响,然后立即转过身去开门,却狠狠地被电击了一下。

大门突然跳出机器的声音:“精神惩罚未结束,申请结束请输入密码——”

“可恶!”我咒骂了一句,不甘心地垂下手。

——怎么可能知道密码呢?就像怎么可能原谅她一样。

“宝宝我求你了。你就看在我给过你生命的份上帮我一把吧!妈妈现在走投无路了!八百万啊!如果你不帮我……我就真的没办法了!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你一定要救我!”她的声音尖利而刺耳,恐慌得仿佛被从高空丢下猎物。

——原来是这样。

——如果不是欠了钱实在无法还清,估计她一辈子也不会来找我吧。

——原来,从头到尾,我都只是一个工具呢。厌烦了就丢下,想到了就捡起。没有意义可言,没有感情寄托,简简单单毫不费劲的一个工具。

失落之余,我沉默着思考:以往的精神惩罚都是以幻觉方式呈现的,可是,这一次确是真真实实的,k先生到底想干什么?

结果当然是依然迷茫。

也对。有谁知道k先生的想法呢?

片刻,我转过身,对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人一字一顿地说:“好。八百万。买你和我的所有纠葛。从今以后,我们再无关联。”

“真、真的吗?谢谢你!太好了!”面前那个我叫了五年妈妈的人拼命地点头,头发变得散乱,眼神变成一种刺眼的欣喜。

我心中突然尖锐地疼痛起来。

——八百万,买你和你女儿彻底断绝关系,可以吗?

——谢谢你!太好了!

……

原来,不管怎样,我都是一个可以随意丢弃的物品呐。

妈妈,你看,你害我的人生充满意外。可是……我该怎样,让你知道我真的真的很渴望家的温暖?

我的眼睛再次变得酸胀,泪水仿佛在一瞬间要涌出来。

这时,门突然打开了。我得救般疯狂地跑了出去。我的眼睛被泪水花成一片,看不清眼前的路,但还是一路跌跌撞撞固执地跑着,变得脆弱无比。

原来,褪去伪装起来的坚强,我依旧还是那个坐在街头无助的小女孩。

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只是我不愿承认而已。

突然,我感觉我硬生生地闯入一个人的怀抱——

一股巨大的温暖遍布全身,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怎么了?”

是你熟悉的声音。

我仿佛一下子轻松了,然后毫无顾忌地肆意地哭起来。

恐怕只有在你怀里,才会如此安心吧。

因为我每次孤单害怕的时候,你都在我的身边。像骑士一样,坚强容易依靠。

我曾经向上帝许愿,我告诉他:我这一辈子不需要王子,不需要皇冠,不需要华丽,我只要一个令人温暖的骑士守在我身边,就足够了。

你,是那骑士吗?

(六)

后来的事怎么了呢。

其实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醒来的时候是在自己的房间里,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如此轻易地睡着。

九月姐告诉我说,是三月把我抱进来的。

当时我有些难堪,因为我从未被任何男孩抱起过。

我可以想到当时三月的脸色,一定是害羞而又无可奈何的。

“四月,属于你的幸福也许就要出现了呢。”然后,九月姐这样对我说。

幸福……么?

好遥远的一个词。

我也许,一辈子也得不到吧。

轻笑一声,宣泄出内心的冷嘲和不相信。其实我一直都记得呢,加入黑月铁骑的那一天,k就对我说过:“现在你已经是异于常人的黑月铁骑了,所以你要学会掩盖自己的情感,要相信,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是为你好的,并且要知道,此生你既然有了非凡的能力,就再也消失了自由和幸福的权利。”

这样一句看似轻描淡写的话,却在我心中深刻地埋下了种子。

收拾掉落魄,成为人人羡慕且敬仰的黑月铁骑,小时候走投无路的我轻而易举地放弃了幸福的权利。所以,现在的我,还有什么资格获得?

是我自己放弃的,所以,便无法逆转了。

“对了,四月,17号大厅的那个女人……”九月姐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割断了我的遐想:“她在你睡去的时候就走了,她似乎是k先生的客人,让我转告你‘请不要忘记你的承诺’。”

“呵。”闻言我鄙夷地嘲笑了一声:“果然呢,从头到尾,她担心的只有那件事。”

九月姐沉默了很久,好几次都欲言又止,最后她拍拍我的肩,一脸沉重:“四月,我知道有些东西你不想回答,但我希望你知道,无论是什么事情,一起分担都比默默承受的好。”

“你总是一个人活得太绝望,其实只要你对每个人展开心胸,你就会发现,我们都在你身边。”

……

对不起九月姐,我知道你的善良,可是有一些事情,不是做不到,而是不能够。

“我走了,你早点休息。”看我并未回复,九月姐欲起身离开。

“——等等。”我紧张地叫住了她。

“——下次执行任务的时候,我能不能和你一起?”犹豫片刻,我终于说了出来。

那时我的语气和语调,现在回想起来依然觉得别扭。

九月姐愣了很久,因为我们都知道,因为她的身手敏捷,所以她执行的任务都是盗取一些名贵文物,而因为k的偏爱,九月姐有时甚至会去贩卖一些。

“四月……你……缺钱了么?”九月姐疑惑地问着。

“算是吧。”含糊地概括了的话,掩盖起心中满满的不安。

于是,一时间,彼此无言。

“你果然,太多秘密了。”九月姐叹了一口气,转身拉开了门。

外头,月色正浓。

不知什么时候听过一句话,叫:“白天的伤,是哀伤;夜晚的伤,是创伤。”

现在看来,确为贴切。

(七)

后来呢。

后来怎么样了呢。

似乎一切都特别顺利,所以没有任何值得特别记住的东西。

就像暴风雨前那可怕的宁静一样,愈是柔和愈让人担心。

我顺利地和九月姐完成了任务,将八百万亲手交给那个女人。

我看着她的瞳孔,却突然变得悲伤,猝不及防地心痛了。

——没想到,强大而骄傲的黑月铁骑四月,终有一天,要拿钱买断自己与亲人唯一的联系。

可笑呢。

可悲呢。

而你依然少言寡语,只是每次见到我时眼神里就会跳跃起流动的光彩,不过幸好,智商高情商低的黑月们并没有太多人发现。

我们都隐藏得很好,所以相安无事地度过了四年。

四年之后,我们都已成长。

但是年少的的含蓄却依然如此。彼此不提,便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一切风平浪静。

只不过是——执行“IZN”最高任务的时机已到。

——你承诺过的,在那时,便会给我想要的生活。

自由的,温暖的,平静的生活。

我记得那天,k先生向我们洒落了一地的资料,漫天飞舞,仿佛雪花,美得让人心疼。

K凝重地对我们说:“经过好几年的历练,我决定让你们执行最高任务,这个任务危险系数很高,即使是丢了性命也不足为奇,所以,我希望你们做好必死的决心。”

“因为,如果你们死了,黑月铁骑将不承认你们的存在。所有努力功亏一篑。”

——话音落下时,整个房间都是有力的回声。

……(发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