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评《武林外史》之白飞飞的双面人生

1.白飞飞的双面人生

白飞飞无疑是一个很难界定的人。一出场，她是在洛阳欧阳喜家中被竞买的娇弱孤女，绝色倾城命薄如斯；幸而得恰巧到此的朱七七出于同情而买下重回自由身，朱七七却并未带她走，她最终落入“贾剥皮”手中。后与朱七七同为快活王的色使所擒，辗转为沈浪、熊猫儿、王怜花三人合力搭救。自此开始追随朱七七。

她柔弱的时候是这个样子的

但实际上却是这样的。

她装成柔弱孤女，潜入中原，卖身为奴，只是为了引起王怜花的注意，好报复那个快活王遗弃了自己的母亲之后去找的云梦仙子，亦即王怜花的母亲王夫人。后来又被色使掳走，又跟了朱七七一段时间，终于还是到了王怜花的手里。后来却得知云梦仙子一样遭到快活王遗弃，便开始利用云梦仙子铲除快活王的计谋，将自己送入快活王的老窝。如此费劲心计却并不是为了上演父女相认的动人戏码，而只是为了报复快活王对其母的残忍。而她报复生身父亲的方式也很奇怪，就是设计嫁给自己的父亲。只因为这样才能让快活王比挨上千百刀更为痛苦。

朱七七好心买下她，却也破坏了她的计划，她眼中朱七七只不过是一个什么都不懂，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还偏偏喜欢作女英雄的傻子。她口口声声说自己爱沈浪，却数次暗算沈浪，一心想让他死。

就是这样一个人，故意放走王怜花，差点害死了沈浪、熊猫儿、金无望、朱七七这一大群人。并与王怜花合谋，故意让金不换设计劫走自己，导致当时在屋外堆雪人的朱七七被沈浪责怪而出走。殊不知，即便是朱七七好好地在屋里看着白飞飞，她哪里敌得过武功与奸邪都在她之上的金不换？后来又在花神祠那里利用沈浪、朱七七对一个重伤垂死、还故作坚强的弱女子的怜悯，而将刚要从快活王处逃出生天的沈浪、朱七七、熊猫儿、王怜花带回快活王的面前。用装柔弱得了便宜还口口声声： 我那时若唤人动手，非但未必能擒得住你们，说不定反而会被你们乘机冲出去……你们的脑袋虽不大十分管用，但武功却到底还是不错的呀。 还将擒沈浪作为在快活王面前的进身之阶，得以嫁给自己的生身父亲。

而在沈浪等人携着被云梦仙子迷晕的她终于趁乱逃出快活王所在的楼兰古城之时，她却仍旧是一路隐忍，装晕，在沙漠中不吃不喝，只为让沈浪等人放松警惕，最终不仅将他们统统绑在一起，还带走这一行人所有的粮食、马与水，让他们绝望，却又利用自己在沙漠中生存的特殊技能，找到沙漠悍匪龙卷风的军师，亦即沈浪知己金无望来救他们。这大概是她做的唯一一件对的事。却依旧做地这么不同凡响。也难怪白飞飞心机之深，之歹毒，之难测，连沈浪都要直呼看不懂。

沈浪不是不怜惜她的，但是，真的只是可怜她而已。虽然曾在救她去除色使易容的时候，与她有肌肤之亲。就算白飞飞当真是一个孤女，沈浪也不可能有命享齐人之福，因为他不会如此对待一个爱他如生命的朱七七，况且“要命的七七”怎么可能接受与人***享沈浪？从不知白飞飞真实身份时这三个人的相处情况来看，也只是 沈浪可怜白飞飞，朱七七吃白飞飞的醋，沈浪对朱七七的无理取闹十分苦恼，但最终总会原谅她 ，这么一种情况。

而后来，沈浪为救朱七七等人，答应王夫人的要求，跟染香一起在快活林等快活王的时候，有段话也很值得玩味。

此时本来是染香一直色诱沈浪无果，染香一早看出沈浪对朱七七的情深一往却隐忍至极，他答应王夫人的条件也是为了朱七七、熊猫儿的安危。此时沈浪故意反问染香，染香却早已看出沈浪不过是在气自己。

沈浪爱朱七七，所以宁愿冒着舍身的危险救她，走的时候狠心至极，却也只是因为此行是必须为之，而且九死一生，若无命回去，这临别的惺惺相惜不是更误尽朱七七的一生，倒不如此时冷面一些，只是苦了自己。

古龙虽然无数次的写道白飞飞一双剪水双瞳里对沈浪的柔情蜜意，甚至给沈浪和白飞飞安排这样暧昧的场景。但却从未说破，而且，此时白飞飞的眼神到底是真的还是装的，沈浪目光中的到底是欢喜还是佩服，实在是难以言明，况且此时，沈浪已断定白飞飞便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幽灵宫主”。虽然直到最后得知白飞飞的动机（快活王为取幽灵秘籍而撩白飞飞的母亲，后又遗弃）才完全拆穿。

她并非不爱沈浪，但她当真不知道什么是爱。

也许白飞飞看沈浪时眼中的柔情蜜意是真的，但她真正爱人的方式却是极端到我自己痛苦一辈子，也要你痛苦一辈子。而且，即便她想跟沈浪成亲，也只是在沈浪不知道她真实身份，不影响她复仇计划的前提下。一旦沈浪看出白飞飞和幽灵宫主是一个人，她就必须要杀死沈浪，毫不犹豫。

但另一方面，她又在嫁给自己的生身父亲之前，给沈浪下药，强行与之发生关系，只是为了生下她与沈浪的孩子。她爱沈浪，她要沈浪死，她却又想看看天下最正直、最侠义、智慧最高的男人，和一个天下最邪恶、最毒辣、智慧也最高的女人，他们生下来的孩子，又会是怎么样一个人？

她能够口里说着“无论如何，我总是爱你的。天下我只爱你一个人，我爱你爱得发狂……”的同时，点住沈浪的七处大穴。被这样一个女人爱上，终究不算什么幸运吧。她自己活着都丝毫没有乐趣，只想着如何破坏其他人的幸福，好让别人跟自己一样痛苦。她是很可怜，只因为她是自己母亲被人侮辱时生下的孩子，连生身母亲都恨她，她活在一个只有仇恨的世界。但，并非所有可怜的人都会走上这样一条用别人的血来慰藉自己的路。

白飞飞离开时，留给沈浪这样一句话，虽然她走了，但是因为她腹中已有沈浪的骨肉，她终究也让沈浪拥有了双面的人生。她终究成功地将自己留在沈浪的心里，但这份感情，当真是爱吗？

这在现实生活中可能完全不是一个值得纠结的问题，当然选人畜无害的朱七七，而非处处耍计谋，永远不知道这一秒脸上的柔弱温柔的之后，下一秒是不是要你死。但此二人是小说人物，读者角度容易对任何一个人物抱有“理解之同情”，尤其是白飞飞这样聪明又邪恶却又可怜的复杂形象。

确实，喜欢白飞飞的人极多，这也很容易理解，带几分邪气的人总是比四平八稳的人更讨人喜欢，尤其是女人。毕竟，现在早已不是琼瑶当道傻白甜苦情女主横行的世代，反派的肆意和不顾一切的痛快确实更吸引人。但古龙设定此形象却并不止形成三角恋这样的目的。白飞飞代表的是仇恨的力量，而沈浪和朱七七代表的是爱的力量。仇恨的力量足以毁灭一个人，哪怕是像白飞飞这样一个“水晶心肝玻璃人”。她终究是一个被仇恨吞噬了的灵魂，即便她爱沈浪，却几是在以折磨沈浪的方式爱他。古龙让朱七七名正言顺的得到沈浪，其实是在宣扬一份爱比恨更具包容性，更有力量的意味，因为后者只有破坏性，伤己伤人。而白飞飞爱上沈浪的桥段，同样也是在显示爱的力量足以消解仇恨。

确实，从小缺爱只有仇恨的人跟从小在爱的包围中长大的人相比，一定是不会爱的。习惯被爱的人总是知道，只有付出爱，才有可能得到爱。而心中只有仇恨的人，连付出都带着七分邪气。曲折的是人物的命运，而我们应该深思，虽然这个问题看似老生长谈，但只要相爱相杀的怨侣还有，这就必须引起我们的注意。

白飞飞放了救她N多次，她也骗了N多次的沈浪朱七七一次，朱七七就终身对她感恩，即便只是让她和沈浪死在一起，她都觉得是白飞飞的善心……若是最终白飞飞得到了爱情和幸福，世间的好姑娘都要伤透了心吧。并非不可怜飞飞，只是故作坚强的七七又该谁来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