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问问克莉丝汀的私人买手是什么意思。
如果说《肉与灵》是刚看完的一部有趣的电影,那么越想越不过瘾。那么“个人买家”正好相反。刚看完是一部莫名其妙的电影,但是越想越觉得有意思。我大概能理解为什么在戛纳首映时被嘘了。大家可能是抱着看灵异片的心态来期待的。最后,没有“鬼”,但这个鬼似乎没那么重要。全片不断有鬼魂出没,但这种氛围似乎不是鬼魂带来的。毕竟人接受不符合预期的事情需要一个过程。
这不是一部讨论有没有鬼,鬼到底是谁的电影。其实这是一部很有新意的女性意识片。创新不在于女性意识本身的内容,而在于提供了一种在现代环境中唤醒女性意识的新途径。
要想搞清楚导演想表达什么,就必须解释鬼这个词。有意思的是,最常用来指鬼的“鬼”这个词在电影中很少出现,基本都是用“超自然”或者“灵”之类的词。导演似乎并不想依赖影片中的灵异现象,而且自始至终,导演也没有明确说出鬼是谁。这里的鬼其实有一个很微妙的比喻。
我们正处于一个幽灵般的信息技术时代,在这个时代,现实和虚拟之间的界限几乎模糊不清,可以像幽灵一样在实体和无形之间被察觉。这样模糊的气质弥漫在影片的每一个角落。我们在别人眼里都是鬼。
由克里斯汀·斯图尔特扮演的莫林几乎见不到她的老板。他们通过电话和短信联系。她连男朋友都见不到。他们用skype视频。即使你遇到你的朋友和客户,也会像蜻蜓点水一样短暂。她穿梭在不同的城市,在餐厅用手机看视频,在家里画画,像个幽灵一样飘来飘去。
很多科幻视频作品(黑镜、银翼杀手、黑客帝国)都是通过在空间制造物理屏障来制造孤独感,当然这也是通常的方法。然而阿萨亚的伟大之处在于,他不回头,而是在一个几乎与真实年龄重合的电影年份里,表现出这种孤独。他甚至向前看,在他之前的影像中寻找这样的孤独。为什么这个技巧非常巧妙。以超现实主义为例。如果我们在看一张照片的时候有一个预设的“这是假的”,那么它所带来的光环总是局限于纯虚构的,或者说它与现实生活相去甚远。但超现实主义摄影真正强大的地方(以及它不同于拼贴作品的原因)在于它偏离了“虚假”的预设,呈现出一种根植于现实生活的奇特感觉。
这也是个人买手的迷人之处,在日常琐碎生活中呈现超现实的孤独。孤独不仅仅出现在你与世隔绝的时候,莫琳面对冰冷的屏幕与不同的人交流的时候也会出现。习惯了这种模式的她,真正与人面对面交流的时候,有着极强的交流感,就像一个中世纪的幽灵漂浮在古老的城堡里。看着活着的人,她可以亲近,不能交流,因为她与众不同。别人是地狱,我们都是别人眼里的鬼。
电影中,莫林一直提到一个词:中等。这个词的直译叫做媒体。在电影中,大多数人认为它指的是能通灵的人。莫琳和她的哥哥路易斯都是有能力的人。然而,莫林去看了抽象艺术家希尔玛·阿夫·克林特(Hilma af Klint)的纪录片,这位艺术家在纪录片中说,我们维度之上的人给了她创作这种画的启示。其实一直有一种观点认为所有的艺术创作都是上帝牵着他们的手创造出来的。艺术家从宇宙中接受某种能量,并将其传递到白纸和画布上。
艺术家本身就是一个容器,一个渠道,一个媒介。在媒体多元化的时代,媒体有各种各样的名称。电脑、手机,甚至穿梭于为老板选衣服的私人买手莫琳,某种程度上都是媒体。通过媒介,影片中定义的鬼不再是一个不同于人体的纯粹客观的东西,而是一种混合了潜意识的物质能量。人体作为一种媒介,不断受到外界能量和自身潜意识的影响。正如阿萨亚在电影结束后提到的,他非常重视潜意识对人的影响和作用。
影片中,莫林一直说她在等突然去世的哥哥给他发消息,身边的人都做好了走出痛苦的准备。她还在等,不停地在房子里等,在陌生的城市生活,做着自己不喜欢的工作。这种强烈的执念不仅是她所爱的人的死亡引起的创伤性应激反应,而且实际上是莫琳某种自我意识的缺乏。
在医院的例行检查中,医生提到,莫林去世的哥哥路易斯是她的双胞胎血亲,他们甚至患有相同的先天性心脏病。这部剧的目的是要表明路易斯不仅是莫琳的兄弟,也是他自己的镜像。
执念往往是基于一种莫名其妙的安全感。莫琳的安全感全在哥哥身上。潜意识里他们是一体的,哥哥的离开带走了自己的一部分。她在等待,等待的不仅仅是哥哥的信息,还有她自己,这是她在影片开头没有意识到的。
为什么说阿萨亚拍女性片真的很好?在这个时代,女性意识电影如果还遵循传统的家族压迫,逼婚,遇到真爱,出走,死亡的套路,会不会有点过时?《私人买手》讲的是当今时代女性自我意识觉醒的一个过程。她不是那么直白和明显,而是微妙地发生在这个幽灵般的社会里。这个过程中的关键环节就是匿名短信,这也是全片最悬疑的情节。
起初,莫林收到短信,抱着怀疑是路易的想法和他说话。事实上,一个接一个,莫琳已经知道那不是路易斯,但她还是继续和他说话,因为这条短信逐渐唤起了她的女性自我意识。也许是匿名短信人没想到,因为他别有用心的调侃,除了等哥哥的消息,他什么都不回应。莫琳开始把重心转移到自己身上,她开始正视自己的羞耻,自己的欲望,最直接的体现。她换上汤姆男孩的服装,穿上她明星老板的性感内衣和裙子,在老板的床上自慰。只有在整部电影的这一段,路易,那个如影随形陪伴他的哥哥,从莫琳的脑海中消失了。莫琳开始意识到自己身体的存在,意识到自己的欲望,意识到自己是独立于哥哥的个体。
影片中,莫林的觉醒过程被呈现为等待哥哥去世消息的过程。莫林不断遇到各种各样的迹象,包括短信,但没有一个能让她确定是不是她哥哥发来的。每一次失望都带来自我怀疑,不断的自我怀疑带来她寄托在哥哥身上的不存在的安全感的崩塌。影片最后,只在skype中出现的男朋友不见了,莫琳独自对另一个极其强势的标志说,“也许,真的只有我自己(或者说,只有我?那一刻,她终于意识到了自我的存在。她感到害怕和强烈的不安,这不是一件坏事。失去安全感是认识自己的开始。
导演自始至终掌控着全片极其统一的气质,这种“鬼感”贯穿于剧情、人物、社会环境、视听语言的方方面面。他无意讨论灵魂是否存在,或者是否是路易。自我意识从来都不是非黑即白的,我们身边的各种因素都会直接或间接地影响它。女性主义电影不能再仅仅是暴力反抗和牺牲,而可以像幽灵一样,有形与无形模糊不清。
特别需要指出的是,或许是因为“面瘫”而饱受诟病的克里斯汀·斯图尔特在片中散发出一种无与伦比的气质,阿萨亚也从她身上挖掘出一个个具有感染力的瞬间。我会永远记得她一个人骑着摩托车,穿梭在巴黎的大街小巷,不知道要去哪里。
影片后半段,在皇冠酒店,电梯门自动开关,酒店大堂的感应门自动开关。似乎有什么东西离开了,我选择相信离开的是路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