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早晨的影评
影片中的受害者李明光,是这个被锁着的、贫穷贫瘠的村庄里唯一的私立小学老师,是这里愚昧的生存状态中唯一的一线光明,是唯一一扇通往外界的狭小而残缺的窗户,是唯一对文明的向往。正因为如此,他才“注定”成为“一桩事先公开的谋杀案”的受害者,而不是像原著中那样意外,成为一种愚蠢而巨大的破坏力的暴力对象。所以当红杏(另一个纯洁美丽的祭品)没有交出她是处女的证据时,明光就成了独一无二的嫌疑人和罪人。没有指责,没有拆台,无知者传统的生存逻辑早已走完了它所有的审判程序。无知最终扼杀了文明,黑暗吞噬了这微小的光明和希望。
然而,在《血色清晨》的意义网络中,这个“命案”的呈现远没有那么简单或直白。袁明亮的光,睁着惊恐、迷茫、无辜的眼睛,倒在了锋利的斧头下。确实是愚昧和传统势力的牺牲品,但也不仅仅如此。另一方面,明光也因为传统愚昧的生活方式的瓦解而死亡。虽然他“注定”被视为这场无端悲剧中唯一的罪人,但在本文的叙述中,他并不一定会在那片贫瘠的土地上洒下自己的鲜血。只是因为一系列相关的仪式没有完成或者被破坏,明光悲惨的死去。影片中被破坏的仪式从一个杏子的新婚之夜开始。其中,古老的婚俗因为新娘童贞的证据,也就是丈夫初夜权的证明——白床单上的血迹而崩塌。按照愚蠢的逻辑,这只能意味着女孩失去童贞。接下来的仪式是发现真实或虚构的“奸夫”,然后复仇。决定去报复订婚行为的是新娘的家人。但在传统有效的社会制度下,只是持刀呐喊,但会被有效体面地制止。所以,这与其说是愚昧、野蛮、残忍,不如说是一种维系古老存在的仪式,一种并非没有表演的程序,一种因为事先宣传而不必发生的谋杀。充其量只是一种庸俗的习俗,一场咄咄逼人却不需要流血的闹剧。但现实社会的变化,传统文化的瓦解,权力结构的变化,又一次造成了仪式的不完整。所以李平娃和李狗娃兄弟只能“真动手”,才能雪他们的耻辱。只有明光的血才能洗刷耻辱。“一桩事先公开的命案”有双重含义:光明是传统愚昧文化的祭品,同时也是传统社会解体的必要代价。事实上,这个“命案”的双重含义在影片的开篇段落中已经清晰呈现;围绕着清晨破败的古寺——今天的乡村小学和一个长长的运动镜头,这个特殊的空间依次呈现。好像是古代文化和现代文明的结合;然而,虽然喧闹的孩子们给这个古老的空间增添了些许活力和动感,但衣衫褴褛的学生们依然无法掩饰古寺(传统文化的参照物)的衰败:运动镜头里是一座无头佛像、一座巨大而残破的古钟、一座碑文不清的石碑和一座破败的大殿;直到一声:“不,李老师被打死了!”“孩子们一个接一个地冲了出来,这座被遗弃的古庙,从此将再次被遗弃,显示出它的荒凉和破败。
在血色晨曦的意义网中,最重要的人物不是明光、红星、平娃三兄弟,而是新郎张。与原著不同的是,故事中的新郎不再是显赫神秘的陌生人。在影片呈现的元社会中,张作为一个引人注目的特殊人物,是一个曾经走出又回到小村庄“见过世面”的农村青年。他“出去打工,赚了很多钱”。与其说他成为了现代文明的代表,不如说更准确更直白。这次旅行只让他成为现代社会唯一的权杖、权力和润滑剂,也就是掌管金钱的人。在金钱的支撑下,这个“尝到了城里女人滋味”的男人做出了他的价值判断:“你得是个乡下女人才能找到老婆。”这个判决的潜台词已经明确包含了对贞操的要求。在金钱魔杖的触摸下,一个古老的仪式器具必须复活并完成:白色的床单必须沾上圣母殷红的鲜血。这与其说是古代礼仪的要求,不如说是花大钱的奢侈。虽然在古代社会结构中,婚姻始终是以女性为中介的交换和“流通”行为;但在《血色清晨》的叙述中,古代婚俗的运用明显带有“商检”的性质,是对“物有所值”的确认。失去童贞意味着假的。正是张口袋里的钱,才真正让他成为在这个历史断裂处登基的“新神”。正是他无所不在的精明和自信,让年长的李平娃汗颜,百感交集地反复称呼张为“哥哥”和“大哥”;也是他在自己的婚礼上为村民请的剧团,用百元大钞钉上了“双喜临门”四个字,捐给村里办了一所学校。显然,张接替了传统文化中德高望重者的角色,开始行使特定的权力职能。事实上,张才是凌晨惨案和血渍的罪魁祸首。所以,这起命案,与其说是无知对文明的伤害,黑暗对光明的蹂躏,不如说是现代生活中常见的,用金钱书写的罪恶。
平瓦兄弟的复仇,尤其是平瓦的复仇,与其说是一种“简单”的仪式,不如说是为了家族的荣誉和尊严而产生的更真实、更有益的动机。作为原著的重要改编之一,这部由张间接导演却只有他一个人的《清晨血案》,是他直接导演的一笔最“划算”的交易:娶一个没有彩礼的杏子,同时娶或者不如说是除掉他生病的妹妹秀娥。所以这场婚姻采取了最原始的婚姻形式:换头。虽然木讷的李平娃也一眼识破了这无疑是一场极不平等的“交易”,但这是他作为一个36岁身无分文的男人得到女人的唯一机会,让他过上了几乎没有奢望的生活,实现了自己寡母多年来含辛茹苦的心愿。事实上,现场确实充满了其他庆祝活动,当两队迎接和送行的亲属交叉欢呼。但是,就像“换头”所隐含的原配婚姻的意义一样:一旦红杏被认定为“假货”而离婚,秀娥势必会被抢回来。一个快乐的亲亲亲亲的外表瞬间破碎,买卖交易的内容暴露无遗。所以,平娃还可以有秀娥,但必须是“拿钱领人!”这显然是没有希望的。所以,推定的“反派”明光的罪行,不仅仅是夺走了红杏的贞操,玷污了李家的名声,更重要的是,他的“行为”,已经摧毁了平瓦家一切卑微寒酸的希望和未来。明光之死不仅是一场礼制沦丧导致的悲剧,更是一场伴随着贫穷的绝望与无知导致的暴行。
影片和原著一样,采用了回顾性或时空交错的叙事结构。但与原著不同的是,它不是十年后对朋友的回忆,而是悲剧发生后立即开始的刑事调查。因此,侦查员的行为构成了影片中的现实主义行为线。但事实上,这个案子并没有什么神秘和疑点:因为它不仅事先被宣传过,而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完成的。谋杀是毫无疑问的,凶手也是毫无疑问的。因此,调查的重点转移到犯罪动机的确认上。动机也同样明显:复仇。事实上,调查的重点在于犯罪动机是否属实,即红杏和亮光之间是否存在“通奸”。在对这一悬疑的调查中,创作者成功地组织了一幅多义而又丰满的现实乡村生活图景,一幅远非光明动人的现实景观。对于电影的叙事来说,这是一次非常成功而深刻的考察。它所揭示的当然不是隐秘或“通奸”,而是明光悲剧更深层的社会原因。事实上,正是各种“证人”的证词,以及他们认定明光和洪兴有罪的方式,使得《血色早晨》对“文明与愚昧的冲突”这一主题的再现远比80年代的同类电影深刻。许多证词表明,村里的人带着一种兴趣或冷漠接受了“有罪”的指控,因为他独特的身份、爱好和略有不同的生活方式决定了他是村里的异类。作为本文中一种极其有趣的修辞方法,叙述者在询问证人和确认犯罪动机的大组合中处理声音和画面的错位:在大多数证人的证词中,有几个不相关的画面,而这些场景是建立在自称是证人的证人不在场的基础上的;与显示真实场景的自然光照效果不同,显示证人陈述的场景处于室内和人造光的阴影中。这与其说是提供和展示证词,不如说是以声画错位的方式揭示了一场极其深刻和潜在的悲剧冲突;这与其说是无耻的伪证,不如说是一种偏颇的认识,一种无知的暴露,一种某种集体潜意识的呈现。
这部电影有一个巧妙的结尾。当这个巨大的悲剧终于“完成”:明光被人用锋利的斧头砍死,一颗杏子被淹死,李平娃被判死刑,李狗娃被终身监禁,刑侦员无助而痛苦地离开,他在古老的明光小学/古寺前慢了下来。失去了孩童活力的古寺,此时更加破败空旷,几个早已辍学的孩子在附近徘徊。而两个陌生人正在寺庙大门旁钉一块崭新的木牌,上面写着“净慧寺国家二级保护文物”。像一个悲伤的慢吞吞的声音,呼应着一个悲剧中的一个悲剧:它不再是一个破旧却生机勃勃的校舍,而是一个死去的文化的遗迹:文物。这就是双重毁灭的证明:历史诡计多端的手熄灭了文化和文明的微光,但同时也打破了一个悠久而充实的历史和传统。文化遗产也可以被称为一种“进步”,但同时,它要求过高的价格。
影片主要展现了侦查员的求证过程,从一个局外人的角度,缓慢、细腻甚至长篇大论地展现了命案的前史和后果,直到提出了影片的“高潮场景”:一个事先张扬的命案。在影片的叙事结构中,这是一种完全脱离悬念的叙事行为;然而,在这种完整的时间顺序叙事组合中,全知视角是松弛的,戏剧张力是令人窒息和恐惧的。这无疑是全片充满残酷诗意的多彩段落。《血色清晨》中,明光之死是一个停滞不前、不断变化的社会,一个崩溃或被改写的权力和信仰体系,一个无知的“无名无意识杀人集团”的必然结果。就是在这段话里,叙述者以沉静的冷静勾勒出了鲁迅先生所说的“麻木的民族灵魂”。叙述者关注的是村民的“群体形象”。就是他们如何以典型的“看客”心态,旁观、默许甚至鼓励平瓦兄弟谋杀明光。高速摄影所呈现的杀人场景,将残忍、野蛮、荒诞推到了人们所能承受的极限。这一幕的最后一刻,明光对着来得太晚的村长说了他的“遗言”:“叔叔,他们...杀了我……”明光的“遗言”极其准确巧妙,是陈述句。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告诉人们一个发生在他身上的事实。他与其说是在告诉人们,不如说是在说服自己:因为这一切对他来说是那么不可能,那么荒谬,那么耸人听闻。他无法相信也无法理解。他不再需要相信或理解:在声音被打破的那一刻,他已经蜷缩倒在自己的血泊中,一双无辜、恐怖的眼睛在要求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