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平常二三事

最是平常二三事

(一)杀鸭 ?

周六在家,承乡下朋友美意,送来一只活鸭子。拎在手里怪沉的,少说有六七斤重。家里厨、卫逼仄,宰杀根本施展不开。老婆说反正这事交给你了,于是,找到附近一家农贸市场。有专门卖家禽的,谈好价,请她帮我宰杀。老婆去买别的菜,我就在摊边等候。

老板娘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农村妇女,显得格外精明能干。她大概三五分钟就能搞掂一只鸡或一只鸽子——从称秤到宰杀到去毛到开膛剖肚,再到交到顾客手中。人来客去,手脚忙个不停,看上去生意非常红火。鸡20元每斤,鸭17元每斤,鸽子每只25元……我在摊边几乎坐等了一节课,看她从来没有停歇过。

其间,她还请我帮她看守一下摊子。因为,她还要到附近100米以内的地方送货,连续送了好几趟。等货送完了,等路边买鸡鸭的行人远去了,她开始宰杀我送来的大鸭子。

第一步,一只脚踩住鸭翅膀上,拿刀往鸭脖子上一抹,然后一把丢进了垃圾桶里。第二步,大约10分钟后,扔进脱毛机子里。木棒搅一搅,再泼两瓢冷水。第三步,鸭子从铁桶里拎出来,手工去羽薅毛。第四步,开膛破肚。

每道工序之间都有几分钟的间隙,她一边跟我聊天,一边手脚麻利地进行她的工作,她将时间的科学统筹方法用到了极致。

她告诉我送来的这只鸭子是只老鸭子,她说看这红冠子就知道了——这个品种的洋鸭子,六个月就长成了。但是,当年新鸭子是长不出红冠的。她又指着鸭蹼说,千万别被它给划着了,这蹼尖是特别锋利的。一旦划着,没个十天半月,伤口都愈合不了,你没见我刚才是踩着翅膀杀的。

朋友送来的这只鸭子,个子确实超大,蹼掌开阔,简直像一只鹅,是我从没见过的一种鸭子。跟老板娘聊天,我也增长不少的知识,尽管我是在农村长大的。在等这只鸭子脱毛的间隙,她正埋头给其他几只白条鸭(普通的家养鸭)开膛。我留意到她开膛的手法有点奇怪了——先是在肚子上划一刀,然后在鸭子的细脖子上补一刀。我细心一看,那鸭脖子上原是好端端的,根本就没有伤口。我就好奇地,不小心地问了一句:

“老板娘,这几只鸭子不是现杀的吧?”

“哦,哦,这些鸭子是卖给餐馆里的……”

她支吾了一下,并没有正面回答我。对于手中那几只死因不明的白条鸭,我不好再追问什么。只看见那几只鸭开膛之后,肚子流出墨绿色的胆汁来,还有一些成块成块的暗红的淤血附在内脏上,我的心里一阵难受,感觉像吃了一只冷苍蝇。

“卖给餐馆里的,也是被顾客吃了,被人吃了去——我们偶尔也会到餐馆吃饭,当点那道喜欢吃的啤酒鸭时,又怎么知道,那热气腾腾的佳肴,其食材或许就是老板娘手中流着苦胆汁的白条鸭呢?”

我知道,餐馆的采购员是很忙的。可能他只是跟老板娘讲了需求——总***杀几只,什么价,要付多少钱。之后,他就忙别的事去了——他哪有时间监督这鸭子加工的全过程呢?

(二)理发路上

下午,到理发店剪了一个头发。回来的路上,走在宽敞的人行道上。路边是一长排银杏树林。树不大,直径约拳头粗细。树叶金黄漂亮,两瓣桃形。每一片叶子上都有虫眼,像受过小伤的心脏。

再往前走,偶然还会遇到一两棵红通通的枫树。枫树的叶片很小,但是,很小很小的枫叶连在一起,堆成一团一团红色的云,或者像熊熊燃烧的篝火。在这冬天灰暗的布景里,显得温暖而有活力。

据说亚洲小国不丹,其经济不咋地,但是,人们幸福指数却很高。联合国科技文组织对其测评的指标里有这么几条——其一,能说出五代以内,先人的名字;其二,能说出方圆两百公里以内的所有动物、植物的名称。经过测评,不丹国民回答问题的正确率相当高。与不丹国民相比,我只能算是孤陋寡闻,尤其对第二题,深表惭愧!

株洲是一个人口200万左右的小市。但是,河西这一带街道干净,道路畅通,行车有序,还真没有辜负“全国卫生城市”、“全国交通模范城市”、“全国文明城市”这几块大牌子。

都说造化弄人。十多年前,我33岁,第一次走在种满“拓荒牛”的深蓝大道上,内心豪迈无比,从此,开启了人生的漂泊之旅。

41岁的时候,一次偶然的心血来潮,一头撞进株洲这座城市, 一不小心竟然干足了九年。而今的我,已是年近半百,白发斑鬓。这九年,有辛酸、有泪水、有难以言表的苦涩,也曾退缩,也曾无数次心理挣扎,是该悄悄地离开,还是勇敢地留下来……

“说人生无悔,都是赌气的话。人生如果无悔,那又该多么无趣!”--这是宫二小姐的经典台词。

不是没有再次转战的机会,或去新校做创业合伙人,或另聘到一所新的民校独挡一面。但是,当再次面临抉择的时候,再也找不回年轻时的那种义无反顾,那种一去不回头的坚决。张文质老师说,五十岁是个危险的年龄。人一到五十岁,人生就开始走下坡路,每一次选择都要慎之又慎!

刘墉曾说:“因为年轻,所以流浪。”

当然,如果一个人不再年轻,他是否还有继续流浪的勇气呢。两所民办学校,已经耗尽我人生黄金20年。就像这一色的银杏树叶,穿越无数的雾雨流岚,历经沧桑,渐渐沉淀为在艳亮的金黄,然而,也正一步步迈入人生的秋冬。

都说 “心安之处便是家。”小城虽小,我的小家在此落户。走在株洲洁净的街道上,勾想起生活中的种种美好与斑斓来……

(三)追悼会

晚上,坐车去参加一个追悼会。

花圈、哀乐、遗体、一副副悲伤的面容,把我们的痛点激活。我这位体育组的同事很年轻,才36岁。他的父亲也才62岁就永别人世。九月开学的时被查出肝癌晚期,就在昨天早上8:00去世。从诊断到辞世,也就短短两个来月的时间。没查出病时,他的父亲一切皆好,身体棒棒的。正常体重是130斤左右,可是辞世前夕,已经瘦得皮包骨,不到60斤。

正所谓“人有旦夕祸福。”在疾病与死亡面前,再强大的肌体也不堪一击。比如阳光自信,激情满满的李咏,谁又能想到呢……

虽说生老病死,人生常态。但是,这段时间从陪护到操办后事,前前后后都是我这位同事在张罗,他告诉我们已经熬了整整三个通宵,没有打过一次盹,我分明看得见他黑黑的肿眼圈。

追悼会上,第三个流程是亲属致答谢词。只见他双手颤抖,声泪俱下,铁尺男儿,我见犹怜!事无巨细,亲力亲为——为什么呢?因为他家门庭冷落,门祚凋零。他是独生子,家里家外,没有任何支持,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

“独生子女,这个地球最怪异的最大的群落,是中国独有的独创的。”

我的子侄一辈都是独生子女,一旦家庭有什么意外、变故,可怜的独生子女们,要承担多么沉重的责任与义务啊。有一幅漫画,画的是一位年轻人,在医院的病床上,侍奉四位老人(双方父母),那场景道尽人生苍凉?

彼时,我不禁为远在杭州独自打拼的儿子担忧,也为我们俩夫妻的身体深深祈祷!

旁边是一起去的女同事,她小心提醒我:这位同事的父母很早就离婚了,离婚之后父亲就没有再婚,而是含辛茹苦把儿子拉扯到,直到儿子成家立业,生下宝贝孙女,这才刚刚退休,可以享点清福了,没想到就查出了这病……

听了这些话,让我原本有些沉重的心情,又沉重了几分……

201811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