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洛依德的创新思想
弗洛伊德相信个体原欲的发展,如升华(sublimation)概念所示,为不断转换客体。人生来即属“多相变态”(polymorphously perverse),任何客体都可能成为快感之源。随不同发展阶段,人会固着于特定欲望客体——初为口欲期(oral stage)(如婴儿因哺乳产生的快感),继之以肛欲期(anal stage)(如小儿控制肠道产生之快感),随之为性器期(phallic stage)。孩童接着经历固着性欲于母亲之时期,即所谓恋母情结,但因此欲望的禁忌本质,必须予以压抑——较不为人知的恋父情结(Electra complex)则是性欲固着于父亲。
弗氏希冀此模型能放诸四海皆准,故转求古典神话和当代民族志以为比较素材。弗氏恋母情结一词,原名俄狄浦斯情结(Oedipus complex),即取自著名希腊悲剧作家索福克里斯之名作《俄狄浦斯王》(Oedipus Rex)。弗氏如是言道:“我从自己身上发现对我母亲的爱,对我父亲的妒。如今我认为此乃孩童遍存之现象。”弗氏尝试于心理动态层面落实此发展模式。每一阶段均为迈向成人的性成熟期之进程,该成熟期将产生坚实自我,并发展出延迟欲望满足之能力。(参见《性学三论》(Three Essays on the Theory of Sexuality))。弗氏视俄狄浦斯冲突为性心理发展与启蒙之型态,借此指出他所确信人性对乱伦的渴求,与压抑此欲望之必要。他并转求文化人类学对图腾崇拜的研究,主张此崇拜以仪式性演绎,正反映出部落型态之俄狄浦斯冲突。
任何对弗氏思想的讨论,若不触及其影响力深远又争议不断,关于女性角色与心理层面之议题,便无以称之完备。虽弗氏为早期提倡女性自由与教育之健将(参见其〈开化性道德与当代神经失衡〉(Civilized Sexual Morality and Modern Nervousness)),一些女性主义人士辩言,弗氏对女性性发展的看法,不过让西方文化中女性的进步倒退数十年,向男尊女卑的意识型态靠拢。弗氏相信女人为残缺之男,必须学习接受自身的毁伤(缺了阴茎),服膺想像的生理诫命。他据此提出如阴茎钦羡与进行阉割等术语,描述意欲于家庭以外场域,展其才学的女性心理,不仅“丰富”了歧视女性的辞藻,更造成1970年代以前,女性教育权的斲伤,并徒增女性进入传统以来由男性主导之社会场域的障碍。
虽弗氏论点受到关心女性平权人士质疑,然如朱立叶·米契尔(Juliet Mitchell)、南西·乍得罗(Nancy Chodorow)、洁西卡·班哲明(Jessica Benjamin)、珍·盖洛普(Jane Gallop)、珍·弗莱斯(Jane Flax)等女性主义理论家,认为精神分析理论与女性主义所谋者并不分驰,可如面对如其他理论传统,将其纳为己用,去除其中性别歧视成分。另一女性主义者舒拉米斯·费尔史东(Shulamith Firestone),也认同弗氏理论对女性主义运动仍有所用。在其〈弗洛伊德主义:误导之女性主义〉(Freudianism: The Misguided Feminism)一文,论及弗氏论点基本言之可谓正确,除一重要细节须作修正:即弗氏写道“阴茎”处,都可换为“权力”一词。
此外值得注意处,为弗氏早先认为歇斯底里症(hysteria),源自孩童时期之性逾矩(sexual abuse),但晚后舍弃此称为诱奸理论(seduction theory)的说法(参见其《性逾矩索引》(The Index of Sexual Abuse)),直言许多案例中均发现,孩童时期性逾矩之记忆,并非出自事实,多源出想像。弗氏转而重视俄狄浦斯理论,断言人潜意识均希冀与双亲发生性关系。 在其晚年作品中,弗洛伊德提出心理可分为三部分:本我、自我与超我(id, ego, and superego)。
潜意识的本我(拉丁字为“it”,原德文字则为“Es”)代表思绪的原始程序—我们最为原始,属满足需求的思绪;此字为弗氏根据乔治·果代克(Georg Groddeck)的作品所建。同属潜意识的超我(德文字为“?ber-Ich”)代表社会引发生成的良心,以道德及伦理思想反制本我。大部分属于意识层次的自我(Ich)则存于原始需求与道德/伦理信念之间,以为平衡。健康的自我具适应现实的能力,以涵纳本我与超我的方式,与外在世界互动。认为心智并非具单一与同质性之物此一立论,仍持续深远的影响着心理学领域以外的人们。弗氏极为关注心智这三部分之间的动态关系,特别是三者间如何互相产生冲突的方式。
弗洛伊德认为自我为解决超我与本我之间产生的冲突,会使用心理防卫机制。使用这个机制需要爱欲(Eros)——此为希腊爱神之名;罗马神话则名为丘比特(Cupid)。若适当使用,防御机制可减缓超我与本我间之冲突,但过度或过当使用,而不正视面对冲突,则会造成焦虑或产生罪疚(guilt),最终将导致如抑郁沮丧的精神失衡。弗氏之女安娜·弗洛伊德,在防御机制此一领域的研究相当杰出,但她将首开防御机制先河的荣耀归于其父。防御机制有以下数种:否认(denial),反应结构(reaction formation),转移(displacement),压抑/抑制(repression/suppression),投射(projection),理智化(intellectualization),合理化(rationalization),补偿(compensation),升华(sublimation),及退化情感(regressive emotionality)。
“否认”为避免去意识到对自我产生威胁的不快之事实或现实。例如学生接到表现不佳的成绩单,而对自己说成绩并不重要——有早期研究者辩称,弗氏的“否认”,与尼采归为奴隶或畜群道德的“愤懑”(ressentiment )和“价值的再价值化”(revaluation of values)等概念,相似性极高。
“反应结构”为意识性的采取某种与潜意识所欲之完全相反的进向。例如某人强烈仇视某一种族,宣称其理由为该种族低下卑微,但潜意识而言,是其人感觉自身低下卑微才有此说。
“转移”为情绪从危险物转向安全物。例如击打枕头,以避免攻击某人。
“压抑”为下意识的将极度痛苦的经验(如战争创伤),强制驱离意识层次;“抑制”则为有意识的进行同样工作。
“投射”是将基本上本属自身一部份某种不快的思绪、动机、欲望、或情感,投射到他人或他物身上。例如A不喜欢B,但不想如此承认的A,便将自身情感投射到B身上,而说是B不喜欢他(她)。
“理智化”为在情感上让自我脱离压力事件。理智化通常不透过接受现实,而经由合理化解释来进行自我脱离。
“合理化”为透过建构逻辑的正当性来作出某个决定,而此决定最初之所以成形,是来自完全不同于合理化的其他精神状态。例如甲为了听自我成长课程而购买MP3播放机,但却怕真正的理由无法被人苟同,而告诉友人是为了听古典摇滚才购买播放机。
“补偿”乃因无法达成某种行为,而代之以另一种行为。例如第一个小孩很会读书,第二个小孩便可能常逗父母开心来博取注意。
“升华”是将冲动导引至社会认同的行为上。如以黑暗阴沉之诗描写人生的女诗人爱蜜莉·狄金森,其创作活动本身即为一例。 弗洛伊德于不同作品中解释宗教起源。《图腾与禁忌》(Totem and Taboo)一书,提出人类起始以“原初部落”方式群聚,此多配偶制(polygamy)组合,包含了一男、多女、及其子嗣。依弗氏精神分析里论,男孩生命早期对母亲抱有性欲,此恋母情结为普遍存在的现象。父亲有保护部落的能力,因此男性爱慕他,但也同时因父亲与众母亲的关系而嫉妒他。儿子们了解独力无法击败领导者父亲,故合力予以杀害,之后以祭仪宴飨形式啖之,借此将父亲可怖力量纳入己身。然而众子之后背负的罪恶感,也使其强化对父亲的回忆,并予以祭拜。超我便如此取代父亲,形成内化的威权之源。部落内也由此产生乱伦与婚姻的禁忌,并以象征性的动物牺牲(献祭)(sacrifice)取代仪式性的活人宰杀。
《摩西与一神论》(Moses and Monotheism)一书,则根据弗氏里论重建圣经历史,然而圣经学者与历史学史家,因其说法与现存可信史料不符,不予接受。弗氏思想在《幻象之未来》(The Future of an Illusion)一书另有发扬。论及宗教为一种幻象(illusion),弗氏强调其为一幻奇结构,人若要成长入成熟期,必须脱离此结构。弗氏对潜意识的处理,则偏向无神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