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忙着为30岁焦虑,他们却立下了130岁的约定

NHK的纪录片《 和食双神:最后的约定 》,讲的是两位“和食之神”切磋比拼的故事。

“寿司之神”小野二郎,92岁,26岁开始做寿司。

梦想是最后一刻在工作的时候倒下离开,人生最后一道寿司希望是醋渍小鳍鱼。

“天妇罗之神”早乙女哲哉,71岁,15岁开始炸天妇罗。

梦想是小野二郎老爷子长寿一点,这样自己才有机会超越他。

如果同样是在工作时倒下,打算先朝面糊扎过去,再扑进油锅,绝对不能输掉。

作为相识三十年的老朋友,他们交谈很少,甚至有十年左右几乎没有说过话。

属于他们的相处方式,是不断光顾彼此的店铺,品尝对方最具心思的料理。

作为较量了三十年的对手,他们以吃代替所有的交流。

在沉默中感受对方对于食材原味的提炼,以及隐藏在料理中的生活态度和美学。

那是只有两个人能够心领神会的世界。

在那里,他们一边鼓励对方,一边毫不松懈地磨练着自身的技艺。

这两个人的故事,我听过很多。看到这一部时,最打动我的,是他们与时间的相处之道。

面对时间之流,始终保持着从容优雅的姿态。

真是让人羡慕的状态。

我看见,两双凝视时间的眼睛,目光深邃如见大海,不带一丝焦躁。

他们早已确定了这辈子要做好的那件事。

时间的唯一作用,是帮助他们积累经验,在每一个微小到不可觉察的细节上追求完美。

小野二郎每天都在改良自己的寿司,把最简单的食物,做出有深度的味道。

传统的日本料理讲究上菜的顺序,味道重的最后上,菜色要有抑扬顿挫。

为了把这种观念融进料理之中,小野二郎苦思十年,才找到了最佳的赏味顺序。

他的“江户前之终极20贯”品尝起来,如同一支协奏曲,渐次递进,以到达最终的“旨味”。

每一贯寿司的形状,都是使出浑身解数握出的。

力量集中于表面,迅速一握,做好的寿司中间就会是松软的,每一粒米都是悬浮的状态。

放在盘中的那一瞬间,寿司会因为重力轻轻下沉。

早乙女哲哉呢,通过对不同食材的计算,精准地控制油温和炸制时间,来追求极妙的口感。

对于鲜虾,所有店铺都以炸足1分钟为常识。但早乙女哲哉摸索出了新的做法,油温保持在220度,炸27秒。

这样做出的天妇罗,外衣酥脆,里料半生,舌头可以最大程度地感知虾的甜度。

这份精准,来自于早乙女哲哉对“油”与众不同的理解。

工作的前二十年,他觉得油是用来给食材加热的,又过了十几年,他慢慢领悟到,油是一种能量。

他说,炸,其实是对水分的控制,是将蒸和烤同时进行。

我看见,对于两个太过专注在自己世界里的人,时间也无可奈何。

五六十年过去了。

小野二郎唯一的改变是戒了烟。早乙女哲哉闲下来还是看看漂亮姑娘,去弹子房玩两把。他说,这么多年,不觉得日本有什么变化。

外面的世界轰然巨变,但在他们身上,时间的流逝像是停止了。

每一天,他们站在那里,对着一方竹案,一锅清油,凝神屏息。

每一天,重复着做过千万次的动作,同样精益求精,同样干劲十足。

能暂时打断他们的,只有慢慢找上门来的——

衰老。

将近90岁的时候,小野二郎住进了医院。

感官功能退化,心脏隐隐作痛,医生的劝告让他认真地考虑起退休。

早乙女哲哉照旧每个周三都去吃寿司,看不到老爷子的时候越来越多,知道情况不太好。

他对记者感叹着:“他如果去世了,我就再也无法追上他了。”

说着说着,转过身去,默然落泪。

他决定用自己的方式,激励小野二郎:

在我们正在为30岁感到焦虑的时候,他们立下了这个最后的约定。

小野二郎系上围裙,回到了店里。

两个人的较量又开始了。

早乙女哲哉常把一个词挂在嘴边:

“一生悬命。”

在日语中,这四个字的意思是,拼尽全力去做某件事情。

小野二郎的态度也是一样的:

还可以做出更好吃的食物。

两个人都这样想着,结伴攀登着那座根本不会有终点的高峰。

一天又一天,坚定地,向上攀登着。

到一百岁也没有什么不同。

这跟我们太不一样了。

我们焦虑三十岁,焦虑每一年的结束,甚至焦虑每一天的降临,永远在寻找获得平静的秘诀。

对于小野二郎和早乙女哲哉这样,认定了一生追逐的人,这是不存在的烦恼。

在时间面前,内心笃定,才能从容。

那是一种职人的朴素信念,舍得花费时间磨砺自己,技艺就一定会长进。

每天做的事情可以是相同的,但内在的自己却一直在变化。

一天只是一天,一个生命的计数单位而已。

它的特殊性不在于是二十岁的一天,或是八十岁的一天。

而在于,这一天里,你生命的内核坚硬了多少。

人生的意义,在于你最坚持的那件事情。

我们的关注,总会从时间流逝之类的不能改变的东西,转向养成自我。

精进,远胜于轻浮的改变。

很开心,在焦虑的时候看到这部纪录片,可以提醒自己一下:

别慌张,深潜下去,潜到内心的最深处,看看生命的内核所在。

走在发现自己的路上,永远别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