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逼的过去

没有比回忆录更不靠谱的了。记忆总是被记忆有意或无意地修改、添加或删除...没有办法,记忆决定了历史上发生了什么,有没有发生。

朋友说写作是暴君的职业。但古代暴君也知道头上有个全能的上帝,而现代暴君光着膀子,连新衣服都懒得穿...离题太远了。我想说,作家或回忆有暴君般的自信,相信成文的规则已经定义了我(穷)朋友的过去。

应《音乐公社》老朋友之邀,这段90年代的记忆或多或少都与音乐(人)有关。

广州最早的酒吧有“底楼”的色彩,散落在城市边缘的角落。地下室风格的粗糙质感,几乎容纳了整个城市的精神流浪者。

像100多年前经典的巴黎小酒馆一样,来自世界各地的流亡者(换成留学生)、性格开朗的阴谋家、文人、艺术家、艺妓以及形形色色面目可疑的人在这里出没。那些上课像和尚一样严肃的文科老师,在酒吧里突然变得放荡,甚至像一场表演。

那是广州酒吧的黄金时代,你可以从一张桌子游荡到另一张桌子,和陌生人谈论酒和女人,文学和艺术。一群人借着酒互相取暖,通过短暂的放荡,感受流浪汉的自由,仿佛在抵抗道德民兵的狙击。

那时候我也是个流浪者,经常在一个叫“红风车”的酒吧里闲逛,各种颜色的夜行动物在我身边游荡。

一天,我在酒吧的露天座位上消磨时间。一个男的叫了我的名字,直接坐下给我们倒酒。那个时候,熟人和陌生人之间总是有很多人。

他说我是藜专辑的朋友。是的,我和老谢也是藜专辑的朋友(他那时候还没开酒吧)。

喝酒,漫无目的的聊天,中央音乐学院毕业,去西藏采风,会藏族喉歌,痴迷佛教...

“佛法五宗是什么?”老谢突然打断了他。

他犹豫了一会,“黄教、红教、白教、黑教、绿教”,神色如常。

“不是禅、清净、法、教、秘吗?”

“不,是黄色、红色、白色、黑色和蓝色!我是这方面的专家。”

“如果你是专家,你就在大师面前。”老谢的常识被唤醒,他拿起他的杯子,漫步到另一张桌子。

最后我记得他自称是鲜卑拓跋族的后裔,所以我们叫他拓跋族。

有一天我在酒吧遇到了拓跋家。他一脸肃穆,说我从此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做一个隐形人。看到我满不在乎的样子,他把桌子上一个黑色的行李箱砸了,说里面有20万,是偷来的钱。我们老板让我拿走,从此消失。你明白吗?我拿了钱,背黑锅,然后消失。

我根本无法判断,但是我很震惊。当时20万相当于今天200万的心理重量。

酒吧打烊了,他拉住我说,别走,陪我走最后一程,明天我就消失。我没有推卸责任,就带朋友去夜店和他开了个包间,点了酒和菜。吃完后,他在沙发上睡着了,我和朋友点了一张电影专辑,一直到天亮。

他醒来买单,拉着我们去喝早茶。这仍然是一次长谈。他说,其实你可以用脏钱干干净净的事。我开玩笑说你可以投资乐队,摇滚青年太落魄了。他拍拍腿,说自己还是热爱音乐的。我马上给年轻的摇滚音乐人黄渤和易云刚打电话,告诉他们有人会赞助你们乐队。我当时也不排除抽身的想法,因为实在受不了了。

黄渤一到,我就拉着自己回家睡觉了。

第二天问黄渤赞助的事,才知道拓跋先请全乐队吃饭,然后去琴行挑了一套爵士鼓,口头订了,又请吃饭,递了一杯换换口味。非常愉快。

“然后呢?”我问。“再也没有了。”黄渤一脸茫然。看来拓跋希像承诺的那样消失了。

很多年了,黄渤也没搞清楚拓跋扈花钱骗他们的意思。

七八年后,拓跋家出现在江南的藜专辑酒吧。“拓跋扈的!”江南藜果大叫,拓跋扈微笑着要求拥抱。“等等!你还欠我100元!”拓拔拿出一张照片,拍在桌面上。“拿去!”“你还欠老谢100元!”再拍一张,“拿着!”然后拥抱。

老朋友遇到他,难免要出去吃饭。在饭桌上,藜专辑担心拿不到一张演出的票。拓跋扈拍着胸脯说,我去找音乐学院的朋友修一下,然后用手机联系藜专辑,说半个小时送到。饭后,拓跋石打电话来催促,大声说,什么?你在楼下,你等着,我去接你。然后下楼。

江南藜果等了10分钟,感觉不对。他下楼去找,拓拔拿着手机不见了。

很多年来,江南陈果都没有弄清楚拓跋扈对他的旧手机不忠的含义。

二郎神(严俊)曾是中国最著名的乐评人之一。二郎神是边上的诗人,所以他的评论相当有力量,裹挟了很多追随者的青春。

后来二郎神兼职做音乐人,表现强劲。听说窦唯在排练的时候要停下来,小声跟他说:节奏还是很重要的。

我接触二郎的乐评比较早,那时候我是二郎,不是神。但是《南方周末》的编辑追着我要他的稿子。

广东开平举办摇滚音乐节。来自广州的流浪者向南行进。途中,他们从兰州听说二郎神被杀了。我去后台见我的作者,音乐家说他在前台领舞。我吃了一惊。真的看到一个长发多肉的白人开着观众疯狂扭动,不时拍手叫好。这无疑是一个乐队的伴奏。

过了很久,他气喘吁吁的回来了,长发粘在脸上,说,终于,气氛搭好了。

在很多人看来,广东歌迷不够热情,听摇滚音乐时保持冷静。在舞台上,他们砸乐器,打滚,烧衣服,表演相当独特。传说像二郎神这样优秀的选手,在广州离开了麦城。好像是一九九酒吧的摇滚表演。二郎神依旧伴奏领舞,慢慢的全场跟着他一起动,人群激动起来。

在北方,他会以慢动作从舞台上跳下来,观众会高举双手抱着他。他会躺在手的海洋里,被海浪摇来摇去。现在,到处都有手,时机已经成熟。他闭上眼睛,跳到观众面前,往下跳...

根据传说,广州的观众并不意外,迅速开了一个人形空位,通过它二郎神准确地跳到了地上。音乐没有停,观众继续跟着他跳舞,二郎神却久久没有起身...这里是广州,我听说他断了一根肋骨。

前几年看了一本署名“沉睡”的人写的书,有些很难控制。我在网上问这种沉睡的由来,黄渤说你认识这个人!才是英雄。

第一次见到大侠是在西部牛排城。那时候酒吧里的驻唱都是哥们,我经常坐在歌手休息室喝免费饮料。有一天在休息区,我发现了一个比我更像歌手的闲人(当时我披着披肩长发)。他留着齐腰的头发,行动缓慢,并介绍自己低声写歌写诗,涉及金属、朋克和叶赛宁。“叫我夏吧,”他说。从那以后,我经常在各种酒吧或演出场所见到夏,但我从未听过他在舞台上演唱。

没多久,大家发现夏好像是以介绍自己为生,从“叫我夏”开始,到“来你家谈艺术”结束,然后留宿。

有一天,我和谢先生(怎么可能又是他)在“红风车”聚会,大侠飘到了我身边。很快,他说想“好好谈谈艺术”。我很同情,说你们谈过了。他说这里很俗。我们去你家谈一晚上吧。我笑着说,我家有父母,晚上带人回家不合适。之后我就溜达到别人的酒桌上,没给他一个劝我的机会。很久很久以前,苦问道,为什么你的朋友总是在我身边?“因为他想和你上床!”我说。

第二天得知,因为找不到人住,夏最后假装喝醉了,在关门的酒吧里睡了一夜。

大侠去了北京后,听说他出了一张专辑《摇滚史诗》,至今无人问津,但关于他的奇闻轶事却不少。一知半解,还是大侠。

①在一场演出的彩排阶段,大侠拿着话筒试音。“嘿——嘿——”他喊道,“调音师,请把我的声音开大一点!”

“你妈x,多有才啊?”

"在伟大和渺小之间调谐。"

演出终于开始了。大侠没有放过他的乐师。在唱歌的间歇,他突然喊了一声:“吉他!来个毁了的独唱!”

(2)战士仍是齐腰长发,动作缓慢,声调低沉。有一天,他骑车在一个小摊上买了烟,在车上一根根掏出10元,却没有看摊主,看着那遥远的天地相接的地方,长发随风飘散。

没有回头看零钱,只是抽了根烟,闭上眼睛,呼出烟雾。摊主肃然起敬,道:“老兄是艺术家吧?”

大侠只是回过头来叹了口气:“唉——都给你看了。”

黄渤一度很尴尬。如果他生活在老欧洲,他会受人尊敬得多。因为当时的艺术家都是贵族赞助的。

黄渤是艺人,所以当时一直有被赞助的意识。有一天,他在水吧找到我,说我哥们一天没吃饭了。你能借我点钱吃饭吗?我看着他无辜的眼神,掏出五十块钱。他在我前面打车到了路边。我在他身后问,你去哪里?

他转过身来疑惑地看着我。“打车吃饭!”

望着远去的出租车,我被这份包容深深打动。后来他要去摇滚之都北京,只借够火车票的钱就走了。我说,那你到了北京就身无分文了?

“你怕什么?”

我还能说什么呢?佩服。

几年后,我在上海遇到了来自北京的朋友杨晓春,并送给他一本黄渤的精彩专辑《双城记》。小春看到了相册背面的小字:感谢上帝。感谢他的父母和祥子的朋友...小春睁大了眼睛。

“我为什么要感谢你?”

“也许我是赞助商?”

“你丫赞助个屁!这些年我在北京赞助过他!”

“他的...专辑是在广州录制的,我正好在那里。”

小春数着日子,发现他在欧洲呆了三个月。看来他不是在欧洲就是在飞机上...他会在电话里说这些。)

“三个月!”小春的哀嚎回荡在上海覆盖着法国梧桐的深夜街道上。“才三个月啊!我的名字可以跟主和他的父母排在一起了!”

但黄渤永远不会被易云钢铁和三少说服。很长一段时间,据说没有人吃过他们请的饭。黄渤曾经摸过易云刚家,说借5块钱坐车回家。易云钢铁公司可以坚定地说,不-是。

山姆·邵不但不请吃饭,还要求酒吧里的所有人都请他喝酒。“你知道罗布泊吗?世界上最危险的地方。我报名参加了一个徒步探险团,可能不会回来了。这还是你请我喝的最后一口酒……”

就这样,大家邀请了他三个月,才在报纸上发现探险团已经从罗布泊平安归来。

“你他妈的没去?”

“我舍不得和你分开。”

在上海的时候,吃了一次易云刚请的饭,广州的朋友惊呼。怎么可能呢?后来在北京吃了三顿饭...吃饭的时候,我百感交集,还有些伤感。我想他们的青春已经结束了。

当时,广州突然出现了一家名为都市精英的神秘培训机构。课程培训好像分四期,第一期三千多,第二期五千多,第三期如此递增。

当时,田敏开了一家中型广告公司,其中有几个朋友是第一期毕业的。在城市精英推介会上,郭燕和陈平受邀前往。然后他们围着我们说遇到城市精英会是你人生的转折点。

田敏,格雷,丹...在我眼里是多么聪明的人。为什么他们现在都想让我们加入俱乐部并交钱?

田敏最激动,“你说吧!你想要什么?”

“你有我想要的一切?”陈平问道。

“是的!太神奇了,你体验一下就知道了。”

“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只有上帝敢这么说!”陈平也很生气。“你不用经历就知道你是骗子。你敢说你是神吗?”

田敏转向我,改变了他的方式。

“你知道,我是个坏人。”他真诚地搂着我的肩膀。“但我现在变得更好了,这要感谢城市精英。”

“三千多块钱。”

“你经历了,就会感激我,觉得这钱太值了!”

“这样吧,你先替我付这三千多块钱。等我下课好了,我会还你的。如果没用,你骗了我,钱...很难说。”

"……"

“你要对自己的推荐有信心。”我说。

田敏叹了口气,转身离去。他当时就看到他瘦弱的背影在摇头,听到他在嘟囔“可怜,可怜……”

我想这个城市精英一定是个很精致的催眠师。而田敏,他们的广告业,也类似于这种催眠。但是他们好像都没学过第四期。

易云刚的女朋友(现在是他的妻子)不仅上完了四门课,还留在学校当教练。我隐约觉得她掌握了一种强大的蛊惑人心的能力。

我见过他们一次,在酒吧聊天。我提议我们三个成立一个邪教?据说这个东西最赚钱。邪教三要素:教义、催眠技术、领袖。我负责教义的编纂;如果有,负责传播和混淆视听;易云刚,骨感奇特,神情恍惚,最适合做神秘领袖。

有必要说一下易云刚的陌生。易云刚是一个年轻的天才。他在中学时参加了一些科技发明竞赛,并被复旦大学录取。我们常说,生物专业的易云刚,用自己的肉体否定达尔文的进化论。因为易云刚酷似马坝人的骨骼,长发披肩,背胸拱起,双手齐膝...他手很大,是广州最好的吉他手(其中之一?)。他的脚很大。据他的鼓手高远说,当易云刚弹钢琴时,他的脚趾在地上跳动。他感觉到一个风扇在地上扇动,风在吹...

易云刚的手指很快,但是语言能力很慢,所以你跟他说话的时候,他总是看着你出神...要很久才会说,哦。他是中国最早的网民,也是精通网络节目的人。有一天,一个年轻人找到他,说,我们一起开个网络公司吧。我猜他恍惚了很久,拒绝了。过了很久我才知道这个年轻人叫丁磊,公司是网易。

我的提议得到了热烈的响应,易云刚却久久恍惚,说,当领导有什么好处?我可以单独辅导女成员吗?我说,那不是如你所愿吗?他拍着桌子说就这样吧!那天晚上,我们聊得很开心。

后来就没有后来了。只是喝了一晚上的酒。现在回想起来,我很惊讶这是一个很好的人生规划。我们,尤其是易云刚,可能又错过了一个伟大的时刻。

……

故事很多,年轻的傻逼都活的香香的。

我们大多数人现在已经成长为普通中年人和优秀中年人...我们可以回头看看那些年那种精疲力尽、特立独行的傻逼生活,会有些沾沾自喜,仿佛我们——曾经——真的爱过这个无聊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