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易星际浪子
"天天吃著最好的东西,好东西便再不是好东西了。。。。。。。唉!永无休止的生命实在太痛苦了。。。。。。我曾试过纵情声色,玩最危险的游戏,不断旅行,可是那感觉更可怕,很快甚么都不感兴趣,现在无论做甚么,亦是全无趣味。" 黄易让《星际浪子》里的红瑶在经历了永生后代替他这样回答道。但是红瑶仅仅是人类亿万族群中的单一个体,并不能代表作为众数的人类群体的普遍感受。黄易非常严谨地将论证的范围放大到整个人类的意义上。他将《星际浪子》所描述的社会塑造成一个人的生命可以被无限延长,物质生产被极大丰富的科技社会。按照时下流行的观点,这样的社会不正是我们所憧憬的理想世界么?黄易将眼光投向人类本身,考察在这样的理想世界中人类的生存状态,却推演出令人惊异的结果——优越的生活并没有使人类的精神安宁,反而让一些人感到空虚和无意义,最终导致了极端邪恶的黑蜂后和乐园星从理想世界中分化出来。
黄易从来不写绝对的邪恶,也不把人放入绝对的邪恶中。乐园星在《星际浪子》的出场是“邪恶”的代名词。可是正如黄易“魔门”的概念一样,“乐园星”的来历同样值得人深思。“当我最初掌握到蜕生术的诀窍时,那时我还以为克服了生老病死后,我们便有著无尽的时间去完成任何梦想,但我发觉自己错了。成为了研究院院长后,我差不多拥有了一切,可是我并不快乐,但却不明白为何一切都丰足完满,但仍感觉尚欠了点甚么似的。”用乐园星的创始者之一、智力最超卓的科学家舒玉智的话来说,“乐园星”理应是得到永生反而使人类迷失的产物。这个《星际浪子》中的大智慧者缅怀过去人类的生命时不禁感慨万千,“在以前的古老日子里,生命虽短促了,还无时无刻不受天灾人祸、疾病和战火的威胁,但却比现在还为生趣盎然,人人都没有空暇去探索存在的问题和意义。他们拼命去追求财富、爱情,不择手段去巧取豪夺;在不断的成功与失败间挣扎著,生命处于最浓烈的境界。他们并不要求完美,只要求不负此生那短短的百年光景。” 舒玉智一席话不仅是对人类脆弱生命的怀念,同样是对这脆弱的赞美。黄易自此完成了他对生与死这个命题的探询。生命是不可重复,严肃而珍贵的。生命也是公正,但却不公平的。生命回馈给每个个体与他们的努力付出相匹配的回报,但却不给他们同等的机会,唯一的同等是每天只有二十四小时和最终的死亡。黄易透过《星际浪子》想要表达的正是他对生命和死亡的哲学,他想要告诉读者的是他对死亡的看法——“死亡虽是可怕,但却令生命变得有意义多了。也使人更懂珍惜生命所拥有的一切”。 刘黑闼是黄易在《大唐》中用心雕琢的,虽然戏份不多,但是处处显示出他充满阳刚之气的生命张力。他第一次出场就被宇文成都杀了好友崔冬,且听他在崔冬的坟头是如何祭奠的——“冬叔你先行一步,待小黑趁此天下纷乱的时刻,再玩他娘的一会,迟些才到泉下来寻你猜拳吃酒。”黄易这样处理刘黑闼的性格颇有庄子亡妻,鼓盆以歌的味道。历史上的刘黑闼其人的确是个豪气干云的英雄,黄易在还原这个历史人物时不免加入自己对这个人物的理解。他让刘黑闼从半仙一般的“散真人”宁道奇的相卦那里得知自己只有四十一岁的寿命,于是刘黑闼就真的把自己当作只有四十一年生命来看待,处事雷厉风行,毫不拖泥带水,就像是和时间赛跑。在与寇仲对酒当歌中刘黑闼吐露了心声“我已打定主意,痛痛快快渡过这四十年的光景”。这让我联想起古希腊的悲剧英雄们,对他们来说,“最糟的是马上要死,其次糟的是迟早要死”。刘黑闼也由此悟出死亡是逃不掉的最终归宿,那么生命的意义必然不在最终的结局,人之一死,尽归黄土,生前万般功业都免不了雨打风吹去,只有生命的过程才有意义和价值。可以说,寇仲能逐渐摆脱早期的流氓习气,性格向真正伟大的人物靠拢,正得益于刘黑闼这个真豪杰的言传身教。 《大唐》的主角虽然是寇仲和徐子陵,但是黄易的绝妙还妙在人物的性格发展并不局限于主角。徐、寇的性格发展的同时,也带动其他次要角色性格的发展,例如侯希白。侯希白是和徐、寇走得比较近的人物,他通过和徐、寇二人的交往也悟出“生命之所以令人感到珍贵,全因死亡每一刻均在虎视眈眈,……使我份外珍惜生命,感受到生命的美好。恍然原来活着本身竟是如斯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