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头秧歌的民间社火
社为土地之神,社火是祭祀土神之火。祭社是我国十二腊祭的一种遗俗。古代社火之日,乡民举行迎神赛会,以鼓乐、仪杖、杂戏迎神出庙,周游街巷。王明清《挥尘前录》卷四中载:“李定文亦奇,欲予赛神会。”高承《事物纪原》卷八赛神中介绍“赛社”(即社火):“农事毕,陈酒食以祭田神,相与饮酒作乐。”宋代范成大《石湖集》二三卷“上元纪关中节物”中有诗句:“颠狂社舞呈”,并注云:“民间鼓乐谓之社火,不可悉记,大抵以滑稽取笑。
上述我国古代这种迎神赛会的社火活动,至今在伞头秧歌中仍有明显的痕迹。首先是当地民间一直把闹秧歌也称作“闹社会”、“闹社火”、“闹红火”、“闹会子”等等。这里所说的“社”与“会”,显然同我国古代的“赛社”与“赛会”祭祀活动密切相关。在活动时间上,伞头秧歌都集中在春节期间,这正是一年农事完毕之后,人们一面欢庆丰收,并祈求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此外在活动形式上也有许多相似之处。据《临县志》(清康熙五十七年版)风俗志载:“元宵,张灯结彩,献戏,赛毕,各坊社醵金合脯,谓之破盘。”这里所说的“醵金合脯”,就是文艺演出结束之后,各社措钱大家一起吃喝一顿。这一习俗至今尚存,恰与古代的“相与饮酒作乐”吻合。又据《临县志》(民国六年版)艺文志中刘如兰的一首“竹枝词”:
秧歌队队演村农,
花鼓斑衣一路行,
东社穿来西社去,
入门先唱喜重重。
末尾注云:“新春田家多扮秧歌相互为乐。”这首竹枝词比较准确地记录了伞头秧歌在民国初年的表演形式、演唱内容、活动时间和演出习俗。“秧歌队队”,说明闹秧歌的地方很多,“花鼓斑衣”指秧歌队的装扮,同时也道出了相互交流的活动形式和入门先唱祝福贺喜之词的习俗。这正好和现今的伞头秧歌以及山西众多社火秧歌的活动形式相一致。其中“东社穿来西社去”又与我国古代迎神赛会时“周游街巷”的习俗相同。
从活动内容上分析,祭神拜庙一直是伞头秧歌的重要活动内容之一。本世纪四十年代以来,虽经多次破除迷信运动,但在民间这一习俗仍然流传不止。秧歌出场的第一天,必须由社主或纠首领上秧歌队,端着水酒、祭品到村外祭祀风神、雨神、田神、谷神、河神等等,并拜谒大大小小的庙宇。行祭时所有人员一起跪拜,社主焚香献酒,伞头跪唱祭祀秧歌。内容多为祈求神灵保佑五谷丰收,人口平安。郭丕汉先生在民间采访时,曾收集到不少这类秧歌唱词,现选录几首于下:
「拜风神」
风神爷爷显一显灵,
行雨离不开你铺云,
你老家掩住半扇扇门,
千万不要叫起黄尘。
「拜观音庙」
锣鼓打得将军令,
观音老母在上听,
你老给咱多显灵,
保佑全村都安宁。
从以上两首秧歌,我们可以看出它有着浓厚的祭祀遗俗。此外,特别值得提及的是伞头秧歌“祭瘟神”的习俗,它与我国古代傩舞又有极为相似之处。据《吕氏春秋.季冬》载有“命有司大傩”句,高诱注释:“大傩,逐尽阴气为阳导也,今人腊岁前一日击鼓驱疫,谓之逐除是也。”《后汉书.礼仪志》载:“先腊一日曰大傩,谓之逐疫。其仪选中黄门子弟......百二十人为伥子,皆赤帻皂制,执火,方相氏黄金四目,蒙熊皮,玄衣朱裳,执戈扬盾,十二兽有衣毛角......因作方相与十二兽舞,欢呼周遍,前后者三过,门外五营骑士传火弃水中。”这种驱邪逐疫的歌舞活动,开始只在宫庭里举行,到春秋时已遍及乡村。《论语.乡党》篇载:“乡人傩,朝服而立于阼阶。”指孔子穿着朝服,站在台阶上观看乡村的傩舞。
到目前为止,一些偏远山区,闹秧歌必先祭瘟,然后是跑院禳瘟,秧歌结束时(一般都是日落之后),还要举行送瘟仪式。即由社家事先制作一条小船,多为高粱杆扎成,并糊上色纸。讲究的地方用木头制成,船上设置灯和一纸人,象征瘟神,或者只写个瘟神的牌位。由秧歌队护送至河边,人们焚香叩拜之后,伞头唱一首送别秧歌,当即将纸船(或木船)放入水中漂走。送瘟之后秧歌活动便告结束。返回村时偃旗息鼓,大家谁也不再说话。此俗凡在黄河边上的村庄,都将瘟神送入黄河。离黄河远的山村,则用一只大红公鸡代替纸船发送瘟神,行至最高的山顶上将公鸡朝沟里放飞。
伞头秧歌这种“送瘟”遗俗,与古代傩舞的“逐疫”如此之相似,这不能说它们之间没有任何联系。到这里我们可以说,伞头秧歌是一种十分古老的民间艺术,它起源于我国古代的祭祀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