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开学的课题和论文
2003年考入复旦的李开学,是政治学教授浦兴祖曾经带过的十名博士生之一,李和同一年考入复旦的曹绪飞,当初报考的是复旦另外两位博导,后被调整到浦兴祖门下,成为浦门弟子中的两名开山大弟子,一点区别是,李开学是脱产读博,而曹是在浦东区委工作的在职博士生。
在去世半个月前的2008年春节,李开学曾发短信给导师浦兴祖拜年,浦对这个短信印象很深,因为李开学很少见地称他为“恩师”。浦兴祖回忆,他也很高兴地给李开学回短信,祝他在新的一年“顺利通过论文,满意解决就业”。短信里浦没忘加上一句,要求李开学在新学期初预答辩前,把写好的论文给他看看。
浦兴祖和郑明回忆,李开学的博士论文题目是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的研究,经过讨论最后定为相对准确一点的《超省级结构研究》。
按照复旦的规定,博士论文要过五关,开题报告、中期考核、预答辩、论文盲审、答辩。浦兴祖的苦衷是,这个开山大弟子的论文,始终没能通过预答辩这一关。一直到李去世,四年半时间,他只看到过李提交的博士论文的一个章节,那还是在2007年3月的一次预答辩现场,这也是李开学唯一参加过的一次论文预答辩。
李开学拿着这一章论文直接来到现场,表示要在预答辩通过后的一个月内拼一下,把后面的四章赶出来参加盲审。浦兴祖回忆,预答辩席上一位陈姓老师不同意,对李开学说,开学啊,还有两三个礼拜你怎么拼?要拼四章,你会把命拼掉的,你还是推迟吧。1年前这个后来被指称一语成谶的细节,也给担任现场记录秘书的郑明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回到座位后的李开学随后陷入短暂沉默,嘟囔了一句,“不让我试着冲一下,我还不如退学呢。”郑明很清晰地记得,听到这话他怕事情闹僵,赶紧扯了扯大师兄衣角。
预答辩结束后,一位老师对浦兴祖说,今天有的同学本就不应该来参加答辩的。对这一隐晦的批评,浦兴祖有点恼火,他当场回应说:“又不是我要他来的,他自己只写了一章就跑到现场来了,我又不能说不要他参加。”
郭湘说,今年65岁的浦兴祖,是大陆恢复政治学后第一批政治学者,却在复旦的博导资格评定上颇历坎坷,直到2003年1月才获最终资格认定,对此有几分敏感,当可理解。
而李的懊丧也自有原因,这是他第三次折在预答辩这一关上。而此前的三年,他的相当部分时间,都在参与浦兴祖主持的国家九五社科重点课题《中华人民***和国政治制度史》,并担任第一卷副主编。这也是李开学出事后,网络上出现“复旦博士被逼死在书桌前”声音的主要原因。
浦兴祖承认自李开学2003年考入复旦始,就已进入这个课题,另外两名博士生郑明、王芳也随后参与进来。浦兴祖一开始即对李开学提出要求,希望他把做课题和写论文结合起来进行研究,做到两不误。在得到家属授权进入李开学工作邮箱后,记者发现其往来邮件也显示,自进入复旦以来的3年时间,参与这个课题成为他的主要工作。
浦门子弟会定期在浦兴祖家里聚会,称为“聊学”。2005年6月13日的一次“聊学”中,李开学阐明了其对1949-1956年阶段的《中国政治制度史》的写作框架。次年3月19日,浦兴祖在给李等博士生的群发邮件中提出:“时间无情而逝,进度越发急迫。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盼各位抓紧撰、改、审。”5月25日的一份邮件里,浦兴祖要求课题组成员“7月底一定要写出全部初稿,故必须以时限为第一,10来天一章,至少将前一、二年收集的资料进行初步梳理与分析,先形成一个框架,质量待8、9两月再提升。”8月3日,浦兴祖专门给李开学发邮件,明确提出“盼你集中精力,进度优先,兼顾质量,尽快逐一推出新稿(要倒计时,规划一下,多长时间一章)。”
这些往来邮件还提到关于诸如署名等学术规范的问题,“一般情况下,博士生在前,老师在后。特殊情况下,如果初稿较成熟,老师不用太费力,则属博士生一人名字;若老师费了很大力气,则老师在前,学生在后。其他老师的审阅工作与有关人员的贡献也都在各卷上写明。”
必须承认,几乎每封邮件里,浦兴祖都不忘劝大家劳逸结合注意身体。
浦兴祖很快发现问题,李开学的进度明显比其他人要慢,甚至影响到了博士论文写作,一个明显的例证是在前述2007年3月那次失败的预答辩前,李开学未能做好2006年春、秋季的两次预答辩准备。
对此前网络上认为导师让李开学做课题影响了做博士论文的看法,浦兴祖觉得委屈。郑明回忆,其实此期间浦兴祖曾经两次让他悄悄传话征求李开学的意见,问他是否愿意放弃课题集中精力做论文。浦兴祖解释,之所以不对李开学直接说,是担心伤害这个年龄最大的大弟子的自尊心。但李开学每次的答复都是“问题不大,有信心搞出来”。“我是湖北人,老师放心,我们湖北人都很剽悍的!”浦兴祖对李开学的这个回答印象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