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勋兴】 年少锦事（三）
那天之后，吴世勋在家里躺了两个星期，小混混被遣回家教育一个月，张艺兴被记了过，要一年才能消除。
还是没人知道张艺兴为什么打架，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吴世勋和张艺兴回了家以后就只有张艺兴一个人来了学校。
张艺兴在这一周愈加勤奋地学习，班主任见了总是欣慰地拍拍肩膀，保证高三一定能帮他把过消掉。
吴世勋这一周过得并不好。刚开始背痛得不行只能趴着或者侧卧着，后来慢慢的能在柔软的床上躺下了，长肉愈合的滋味却更难忍。
张艺兴有时候会在中午的一小时回一趟家，给吴世勋带一杯温热的奶茶，有时候只是单纯地想回家看看吴世勋的愈合情况。吴妈妈会留他在家里吃了饭再走，但他怕赶不上总是不吃饭就走，在路上买一个面包就当是午饭了。
吴世勋听吴妈妈说张艺兴回来总是不吃饭，担心张艺兴饿着，第二天强行要留张艺兴吃了饭再走，张艺兴骗他说自己叫同学帮忙在食堂打了包，回去自习课的时候一样可以吃，吴世勋才肯放他走。
反正他也不知道我到底吃没吃。张艺兴在路上啃面包的时候会走神地想。
吴世勋在家里躺着的这两天浑身不舒服，身上难受，心里也难受。平时觉得挺快的日子，现在一分一秒都像一年那么难熬。游戏小说都变得不再吸引人，无聊地看着墙上的时钟嗒嗒嗒地转着，数着张艺兴什么时候放学，什么时候出校门，什么时候到家。
张艺兴逃了晚上的自习好尽早回家陪陪吴世勋，后来干脆向学校申请在家自习。主任看他最近表现不错，在加上一直以来成绩就不错，自觉性也好，没两天就批准了。
回家后总是习惯性地先去吴世勋的小屋，书包还没放就蹲在床旁边看等他等的睡着了的吴世勋。吴世勋睫毛长，眉毛也长，自己曾帮他剪过。
张艺兴喜欢看吴世勋睡着后无知无觉的样子，就像个奶娃娃，看着看着就能想起当年那个只会哦哦哦的傻弟弟，声音还是奶奶的没怎么变，个头却越窜越高，再过个两年就该和自己一样高了，会比自己还要高也说不一定。
吴世勋会在他数睫毛数到十几根的时候醒过来，笑眯眯地看着张艺兴，也不说话，总是能把猝不及防的张艺兴闹个大红脸。
张艺兴写作业的时候吴世勋不会说话，还像小时候那样，张艺兴趴在床边写作业，他就抱着书坐在床上看，估摸着课程该讲到哪了，等张艺兴做完一课的题了抬头看他时再主动把不会的地方拿给张艺兴看，张艺兴就着他举书的手当小桌子，圈圈画画，尽力一遍给他讲明白。两个人挨得近，头靠着头，赌气似的谁也不肯先一步移开，等一题讲完两人又自觉地同时移开，渐渐的也就成了习惯。
吴妈妈有时路过吴世勋的屋就会看见两人头低着头讨论题目，心里总隐隐觉得不太舒服，两人的安全距离似乎太近了些，却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这两兄弟从小就亲密，并不像其他家里的孩子总是吵吵闹闹动手动脚的，却也因此更为疑惑，有几次想要问吴世勋，可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来了。
问什么呢？你和你哥怎么回事？怎么说都有些莫名其妙吧，最后也只好作罢。
两周后吴世勋又能跑能跳地回了学校，笑嘻嘻地跟同学打哈哈。班上同学问他怎么那么久没来，他就说自己和哥哥回家的时候遇见了流氓，自己三下五除二地把那些流氓打跑了，所以受了伤。
张艺兴不用再在学校上晚自习，下午放了学就能和吴世勋一起回家，到了家还是一起挤在吴世勋的小屋里写作业。
张艺兴觉得吴世勋有让自己平静的神奇魔力，每次一一遇到问题想发火的时候，看到一边低着头认认真真做题的吴世勋就能静下心来，跳过它再看其他题的时候文思泉涌，等到再回来看那一题，也不是什么难道要发火的题了。
吴世勋觉得有张艺兴陪着，做作业也不是什么难以完成的大问题，反而在学校要熬着过的时间总是特别快，没多久就要出去吃晚饭，再收拾收拾和哥哥玩一会就该睡觉了。
吴世勋伤了背之后总会缠着哥哥陪他一起睡，伤口没好的时候说背疼，要哥哥在身边陪着才睡得着，伤口好了就说晚上老是做噩梦，背后空荡荡的没有安全感。张艺兴一开始不太愿意，觉得两个人都那么大个了还像小时候一样一起睡不太好，但熬不过吴世勋撒娇，便妥协了。
张艺兴半夜的时候会突然醒过来，借着月光看抱着他腰睡得沉的吴世勋。吴世勋睡着的时候总是温和的，下颌线条流畅而不凌厉，脸上还有婴儿肥，皮肤好得很，还像那个奶奶的勋勋，很漂亮。
张艺兴有时候会忍不住去亲吴世勋的额头，侧过身回抱着吴世勋，摸索着吴世勋背上的已经愈合的疤痕。那是为他留下的，是他对他好的印记。
眼泪流出来的时候张艺兴会意识到自己的不正常，这种不正常太可怕，他不敢对吴世勋说，更不敢让别人看了去。
小混混一个月后回了学校，但却没有一点“被教育”过的样子，虽然不会再来班上堵张艺兴了，但在路上遇到的时候还是会恶趣味地吹个口哨。张艺兴心里觉得厌恶，抵着头快速地走过去，小混混却会在后面加一句“装什么清纯啊”“谁不知道你啊”，张艺兴心里害怕，自己的“不正常”让自己没法反驳他，每次只能尽量少地与他碰面。
张艺兴有时候会想让吴世勋自己先回家，只是因为害怕小混混看到他们一起说的话，可没有一次说出口过，和吴世勋在一起的时间过一天少一天，他没法想像没了吴世勋的生活会是什么样的。舍不得浪费能和吴世勋呆一起的每一秒。
但是想要保护吴世勋，小混混的话让他害怕，不敢让吴世勋听见一点不好的流言，出校门的时候总是拖着吴世勋走得很快，生怕小混混会突然窜出来指着他的鼻子说和自己说过的话。
但小混混却是个不那么好惹的很记仇的人。
张艺兴在一次放学后没看见往常会在校门口等他的吴世勋，以为吴世勋被老师托了课，跑到他教室去看，却被告知吴世勋一放学就走了。
张艺兴心里很慌，他想起小混混说的那些话，担心吴世勋会知道。
他知道自己不正常，但已成定局的事他不会强求改变，吴世勋却不一样，他希望吴世勋的生活是快乐而有趣的，应该是有着和其他所有男孩一样的潇洒肆意的生活，而不是和他一样的“不正常”。
张艺兴摸着墙走到那个小巷子的时候，吴世勋被小混混一把推到地上，脸擦过地上一块尖利突起的石块，拉了长长的一条口子，血就那么渗了出来。
扶起吴世勋看到他脸上的血的时候，张艺兴觉得自己就快疯了，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手忙脚乱的从书包里翻出纸巾，却擦不干净吴世勋脸上的血迹。冲过去对着小混混又是踢又是咬。
小混混也是吓懵了，没想到自己就那么一推就让吴世勋受了伤。毕竟也只是个高中生，在怎么混也不过是在学校那帮人眼里作威作福，真要闹出什么流血事件还是打心底犯憷的，所以对于张艺兴也只是挡着没敢还手。
最后还是吴世勋上去抱住张艺兴才让他停了手，小混混跟张艺兴打过一次知道张艺兴看起来软软糯糯的战斗力其实不小，这就又有点感谢吴世勋及时制止了张艺兴发疯。
等张艺兴终于冷静下来，吴世勋抱着张艺兴的腰，拍着他的背说，“没事的，就是一个小口子，过两天就好了，没事的。”
张艺兴眼睛还是红的，定定地看着吴世勋。这个矮了自己半个头的孩子，为什么总在做着保护自己的事情。
然后这个矮了他半头的孩子就把脑袋埋在他颈窝里，把脸上没干的血迹蹭在他的白衬衫上，用熟悉的奶音说，“哥哥抱抱我就好了，哥哥抱抱我就好了。”
于是那个小口子就留在吴世勋脸上，张艺兴每每看见，心里都痛一次，对吴世勋的那份爱意和离不开的那份心情，又多一分。
那天吴世勋告诉张艺兴，小混混再也不会再找他的麻烦了，以后不用躲躲闪闪，也不用再担心受怕了。
张艺兴听了这话并没有想象中那样雀跃，反而问吴世勋，“他都跟你说了？”
吴世勋并不打算隐瞒张艺兴，点头承认。
空气突然安静，张艺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吴世勋想知道哥哥会怎么想，安静地等着张艺兴说话。
良久，张艺兴抬头，只对吴世勋笑了一下，说句“早点睡吧”就要离开。
吴世勋慌慌张张拉住张艺兴的手，害怕张艺兴真的就那么走了。
“哥哥陪我。”
现在也只能靠撒娇了。
张艺兴背对着吴世勋躺在床上，吴世勋看着他的后脑勺，觉得自己如果再不说话可能就要死了。
突然被抱住的张艺兴抖了抖，想要挣脱，刚扭两下吴世勋就手脚并用地把他缠的死死的，挣扎无果，那就放弃挣扎。
“哥哥觉得喜欢我是一件很丢人的事吗？”吴世勋的声音像是带着哭腔，到更像是在控诉。
张艺兴无奈地摇头。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呢？哥哥知道，我一个人这样忍耐着，有多痛苦吗？”
张艺兴惊讶于吴世勋的告白来得突然，更惊讶于吴世勋和自己竟拥有着同样的感情而不得宣泄，自己那么久以来的忍耐和担心都一瞬间有了结果，那些曾经努力藏在心里的，不敢与人言的苦痛，都因为吴世勋的一句话而得到了缓解。
情感爆发的突然泪腺会更发达，张艺兴默默抽搐说不出话的时候，吴世勋就努力抱着他，亲吻他的背脊和后颈，也陪他流了好多眼泪。
谁都没有说过要在一起的话，却终于堂堂正正地做起了两个“在一起”的人才能做的事。
但也不能算堂堂正正，同学父母面前还是那个关系亲密无间的好兄弟，只在别人看不见的时候，两人拥抱得自然，亲吻也不再显得羞涩。
小混混是唯一知道他们关系的人。
那天的事过后，双方没有结仇，反而让小混混对这个初二的弟弟有了新看法，非要说对方是自己的兄弟，虽然两人见了他依旧是臭脸相迎，但确实再也没了当初的剑拔弩张，偶尔也能互相开开玩笑了。
张艺兴高三成功消掉了当初打架记得过，努力学习的样子让吴世勋很心疼，放了学连书包也要帮他背着。
晚上睡觉的时候吴世勋总会偷偷到张艺兴屋里去，两人习惯了一起睡，一时间要分开张艺兴是睡不着的。
张艺兴总是担心吴世勋的成绩，自己要高考了那么吴世勋也就要中考了。
黑暗里张艺兴会闪着星星眼看吴世勋，跟吴世勋说要加油啊。
吴世勋答应着张艺兴也确实在努力地做着练习。
“我们一起逃出去吧，世勋。”
“我会努力，不会让你受委屈。”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