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金」演员刘冠廷:念戏剧是赌气,感谢爸爸包容我年少叛逆
连两年获金钟、金马奖的刘冠廷,演流氓、台客、社会边缘人都让人印象深刻,从小很会念书的他,成为演员却是始料未及,还曾有段国中教书的日子。
刘冠廷接受《》专访这天,采访团队原先以为走过来的,会是9月上映电影《消失的情人节》穿衬衫打领带的公车司机「阿泰」,或经典角色扮演植剧场《花甲男孩转大人》满口烂牙的痴情台客「郑花明」,但如果出现的是《阳光普照》里,一个眼神就足以让观众背脊发凉的流氓「菜头」……结果,现身的却是一位全身粉红穿搭、谈吐慢条斯理、满口阅读经的暖男文青。
已拿过金钟、金马两座影视大奖男配角奖的刘冠廷,私底下很亲民、敬业。不但提早15分钟到访谈现场,当记者跳了访纲上的问题顺序、少问了哪些题目,他还会提醒「这题没问到,我昨天晚上看了还有想一下」,但手边却不见访纲影本,前一天早把访纲背得滚瓜烂熟。
刘冠廷在奇幻爱情喜剧电影《消失的情人节》,首次独挑大梁担任电影男主角,演的是和花明一样为爱痴狂,但倒是样样慢了几拍的公车司机阿泰。牵猴子提供
受疫情影响,电影业大不景气。但从今年初到9月台湾上映的国片中,刘冠廷参与演出的就有5部。还包含6年前拍摄、没半句台词,只是替身演员的《打喷嚏》,以及由知名导演陈玉勋钦点,首度担纲电影男主角的《消失的情人节》,两部电影仿佛见证他6年来的演员之路。
刘冠廷面对演出向来用心。在今年上映的电影《无声》中,他饰演启聪学校的老师,即便不是主角,他还为此特别学手语、钻研手语意涵,更主动要求改手语台词。该片导演柯贞年曾因此在首映会上亏说:「我一方面想说『有完没完』,一方面也觉得他真的很认真」。与刘冠廷在《花甲男孩转大人》演出精彩对手戏的「雅婷」江宜蓉也赞扬他的认真,认为他对角色的想像跟诠释想法很多、很丰富。
流氓、台客,各个社会边缘人都能演得活灵活现,但刘冠廷从小就是个好学生,不仅念书不太费力,还曾当选过模范生,高中念高雄师大附中实验班。但即便成绩好,常在课堂耍宝的刘冠廷,却常恳求国小老师别再写联络簿亲师沟通栏,就怕「事迹」传到爸爸耳里。他加码爆料,有次他自作聪明,将导师写上红字的联络簿内页和下一页相黏,但仍东窗事发,「爸爸当我的面,撕开来,想到觉得好可怕。」
光是平面拍摄,戏份十足的刘冠廷,当街又是扮演「不是帅」角色的阿泰,又是上演美国50年代歌舞电影《万花嬉春(Singin’in the Rain)》雨中画面。杨焕世摄
从小蠢事多,表演欲到现在还是很难按耐的住。小学当过舞狮团成员、平时就爱练翻滚的刘冠廷,在采访当天,就趁团队稍不留神,当街撑起栏杆秀出「人体鲤鱼旗」,双脚悬在半空、一脸满分微笑,面对镜头和人群,甚至诚恳语气叮咛:没练过不要学。一个没来由的街头体操表演,就连街上的乐透店老板娘、大楼警卫,甚至是等公车的阿伯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考上明星高中却开始迷惘刘冠廷出生屏东菜寮,是家中长子,也是村长孙子,他从小在全村的关注和期待中长大。表演魂又上身的他,现场模仿阿公用大声公「台语放送」找金孙的情境:「村长怹孙子无去啊,若是有看着ㄟ村民喔(村长的孙子不见了,如果有看到的村民)?」他还没当演员前,早在村里声名大噪,「村里每个人都认识我,所以我功课不好或干嘛,家人都会知道,」自述父执辈对他要求甚高,形塑刘冠廷具「好胜心」的个人特质。
从乡下考到大城市里的国立高中实验班,高压竞争环境却对刘冠廷带来反效果。他曾在脸书贴文描绘高中的自己:「看励志书会被励志的很热血,但翻开教科书就会睡着;可以半夜爬起来看王建民,却不愿多分一点时间准备大考。」刘冠廷当起「麦田捕手」质疑主流价值、厌倦考试,反思过去只是「从成绩中得到成就感」,失去学习理由,索性自我放逐。
在大学选志愿的关键时刻,刘冠廷叛逆了。他回忆,当时自己只申请「台湾艺术大学戏剧系」,并不是出于对表演有热情,而是单纯「分数还够用、又不讨厌表演」的赌气选择,心里盘算「若没上就直接重考、重选系」。
他难忘缴交志愿卡的前一天,忙于豆浆生意、向来话不多的爸爸,只问了他一句:「想好了吗,有没有要填别的?」刘冠廷赶紧摇了摇头,简短回答:「没有。」爸爸的反应,让刘冠廷始料未及:「好啦,想清楚就好。」自此颠覆他对爸爸的严苛印象。
刘冠廷18岁高中毕业,好不容易从升学压力解脱,曾和两好友热血的单车环岛。截自刘冠廷个人脸书
大学混沌度日一度想休学南部小孩到台北读大学,刘冠廷一开始不适应,交不到朋友,找不到归属感,连和高中同学聚餐,也聊不上微积分话题。他整天混沌度日,差点被二一退学。刘冠廷打了通电话给爸爸谈休学计画,没想到,爸爸却是一口答应:「好,今天就去载你回家。」以退为进的策略吓傻刘冠廷,他主动提议,再好好想一个礼拜。
「我爸很厉害的是,他好像一直在调整他对我的方式,」刘冠廷说,爸爸在他小时候对他要求高、属「大炮」性格,但随他上高中后,各种心想会被打一顿的时刻,譬如,高中翘家两天、填志愿、提休学,爸爸都意外平静,包容儿子做的每个行动、决定,让他能自由伸展出自己的枝干来。
戏剧系果然没有埋没刘冠廷的表演天分。他回想,和爸爸商讨后的那一周,正巧遇上系上课程的表演呈现,当时他出演学姊导演的剧,出乎意料的好表现,换来师生佳评如潮,就此对他改观。「那次呈现我感觉到被肯定了,好像我可以做这件事、可以做得比别人好一点点,我就继续做下去,」从此,刘冠廷坚持到现在。
一身笔挺西装,刘冠廷两阶并成一阶走上舞台,拿起在聚光灯下闪耀金光的金钟奖座。在简短一分半钟的致词,他说了17次「谢谢」,更珍惜好不容易得到的植剧场演出机会,「谢谢在我很迷惘、很低潮的时候,遇到《花甲男孩转大人》,」刘冠廷受访时坦言,植剧场曾是他预计投身戏剧的最终站,「如果没有搭到车(演出机会),我就走路回家。」
刘冠廷与卢广仲在《花甲男孩转大人》饰演堂兄弟,剧里两人为了雅婷争风吃醋,剧外则同因该剧演出获得金钟奖肯定。截自刘冠廷脸书
刚入行兼当体育老师为生致词没提到的是,刘冠廷有3年白天在国中教体育、晚上跑试镜的日子。「回想起来不可思议,不知道自己怎么办到的,」他说,当时在新北市桃子脚中小学当兼任老师,早上六点起床,骑摩托车、再转乘客运,通勤约一个半小时,为谋生计。外人看来日子苦,但刘冠廷却是认命的在教职生活品尝趣味,哪怕只是监考都觉得新鲜。
这条教职岔路,给刘冠廷看见家庭百态的机会。他印象深刻,自己有位学生也和「菜头」相似,曾到少年辅育院生活。「一开始可能因为我是一个年轻老师,他跟我关系不错,但到九年级他突然变了,染金发、会翘课,有次上课还跟我起冲突。」后来,刘冠廷在班导师协助下与学生联系,得知他在少辅院接触了戏剧课程,更有动力再思考人生,很是感动。
刘冠廷自嘲是「农事肉脚」,一有工作空档都会排出时间和家人相处,也会帮忙住在屏东的阿嬷「省一次工人钱」协助农耕事务。截自刘冠廷脸书
「长大后,才发现我能在这样的家庭长大,是幸运、幸福的,」曾为人师、亦曾演出社会边缘人的刘冠廷,十分珍惜原生家庭,他甚至给自己全新挑战,要在传统的家庭文化中,营造家人彼此「开口说爱」的环境,例如,主动提议要家庭聚餐,又或是在电话另一头巴著爸爸聊天不放,他以前不敢做的,开始厚著脸皮、鼓起勇气去做。而这也是对一向默默支持他的家人,最暖心的回报。
刘冠廷|小档案
1988年生,台湾艺术大学戏剧系毕业。曾以《花甲男孩转大人》获金钟奖戏剧节目男配角奖、《阳光普照》获金马奖最佳男配角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