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秦岭与作家唐国明的湖南山区风俗为什么这般相似?

奇怪,陕西秦岭与作家唐国明的湖南山区风俗为什么这般相似

万没想到,在投稿的过程中常有意想不到的趣事发生。在2017年8月13日我收到一个网上邮件,是一家陕西西安名叫《秦岭印象》的杂志来信,说他们的网刊要录用我投寄过去的《我在这样的故风乡俗里成长》系列散文中的一些章节,要我发一张近照,还须加他们刊物的微信。于是我加上了他们刊物的工作微信,也很听话地用邮箱发去了照片。但我转念一想,为什么不把我的文章发他们的纸刊,而为什么发网刊,网刊是不是不付作者稿费的。于是我发了信息去问编辑老师,编辑老师说,近来他们暂不付作者稿费,要是发在网上后,有打赏,打赏的钱付给作者百分之六十。我就直接说,我投稿是投给贵刊的纸刊的,要是打赏也就算了,时下,读者网上打赏的新鲜劲已经过去,打赏已经很难。见编辑老师给我发过来已编辑好的一篇,我说发完这篇后就算了。他当时也答应了,但到了晚上,也就是8月14日晚,他又说,另两篇他也编好了,又把链接发给我,说是给我作参考。

对于编辑老师,我一向很尊重的,打开编辑老师发过来的文章样本,确实做了些功夫,他重点把我文章中写到风俗的章节挑了出来,并加了小标题。我只好说,把这些编好的发出去,也就算了。

未了,编辑老师又回复说,说我虽身处湖南,但描写到的故乡山村的风俗,跟他小时候在秦岭山区经历过的一模一样。他表达的意思是让我答应继续让他放网上连载,我只能说,先在他们纸刊上发表后,再放网上,形成互补。他说他们的纸刊暂停刊半年,现在只能以网刊的形式存在。我只得说,去网上查一下我吧,看看我在网上的影响力,我投稿只是寻求适合的纸刊发表,要是挂网上我早挂了。我又说,倒是他发现我故乡的风俗与他小时的秦岭山村如此相似,这倒是个历史大课题,究竟我故乡人来自秦岭山区,还是?但我听我父亲说,我唐姓先祖开宗于山西周时的唐国,后经历过不断迁移,迁移到广西全州,再到湖南城步县茅坪镇土桥、金塔村,然后才移到我出生的山村的。

我当时看到他发过来的话,我惊呆了,难道我很远很远的故地就在秦岭山区,难道我是秦岭的后人。一提起陕西,我是很有亲近感的,我起初步入文坛,发表的头几篇文章其中就有一篇就发表于陕西西安《延河》,题目叫《我如此诗歌》,后来2011年,我的《红楼梦八十回后曹文考古复原:第81至100回》首次发表于陕西延安的《延安文学》,人生第一次上报纸被报道,却是《西安晚报》对我“红学”上作出贡献的报道。并且我开创“鹅毛诗体”网上走红的事,也是《西安晚报》首次报道。而且当时这篇报道被在西安视察的一个重要人物看到,跟随行的人不断提。回味起这些,陕西确实跟我缘分不浅,并且有如故土的感觉。如今又有一个从秦岭山区土生土长,在西安已从事文化工作多年,突然读到我的来稿,使他读后如读到自己经过的往事,似乎我儿时与他儿时在乡土的经历跨越时空意外重叠在了一起。

一个湖南山村与一个陕西秦岭的山村竟然有这般相同的事,让我顿觉惊异。至少可以认为,我们是同源。因为山村的闭塞,曾经却将这一切不变味地传承了下来,传承到这个速变的时代,一切即将烟消云散,在我每年过春节与我父亲对话往事时,父亲也有很多难以记起。我不止一次地害怕自己曾经的生活乡俗会随着时间消失殆尽,于是赶紧趁着自己对往事的记忆,于是在2014年开始动笔写了下来,以便留给将来的后代,让他们知道他的父亲是在一个怎样的故风乡俗里长大,然后怎么艰难地为有所建树与人生成就,而一步步来到都市,远离故土,又如何在速变的时代对成长自己的原乡,也就是对身处“零乡”状态下的自己,是如何对自己原有生根的土壤如何怀念。即使已被一把时间无形的镰刀割断并且慢慢如割草一样割去,但幸好我成了一个作家、诗人、学者式的文化人,能够利用文字将其记录,传承后世,到他们觉得需用时还能用之,也算人生一大快事。

在此感谢《秦岭印象》杂志的编辑老师,是他给了我写下这篇文章的冲动,在此附上他在我原有文本上节选安上小题的篇什,以供来自秦岭山区的天下游子与远离故土的已找不到这种故风乡俗的人一阅,消确“寄人篱下”的无乡之痛。同时也能供专注风俗史考证的史学家能寻找到其背后历史的真相。

附:

唐国明的乡村民俗系列一:

栗豆腐

童年乡村的夏季与秋收后,大人们一有空就开始上山采我们那叫“瘛笔魃系摹?印保?械牡胤浇虚谱樱?ǔ评踝印!?印币话闶峭衷残蔚模?胧髁?拥囊欢松?幸桓龀?煺诺南窀帐⒆拧?印钡脑才套樱?颐墙小?用薄薄6印痹谙奶斐是嗌煲欢松?幸桓?胍谎?毫米左右长的尖刺。如果我们去掉“?用薄保?突峥醇?中有一个能越过外壳插棍子的小孔,我们通常喜欢从这能插棍子的小孔插上棍子后,放在平坦的地上或石板上用两个手指捏着一旋,“?印本突嵩谑?寤虻厣闲?转如飞。我们小孩子们常聚在一起,互相旋着自己的“?印北纫槐人?摹?印毙?转得最久。而大人们背着白麻布缝成的袋子在不停地摘或在地上捡。“?印钡角锾炀陀上奶斓那嗦躺?是嗷粕?恕4笕苏?亍?印焙螅?俜旁谥耋?傻摹吧瓜?鄙仙梗?儆檬?ツニ椋?ニ榈摹?印狈圩敖?撞悸榇?旁谝桓鲎坝兴?脑残文局频摹按蠡仆啊崩锊煌H嗉芬徽螅?俜旁诖钤凇按蠡仆啊笨谏嫌眉父?阁?苛?傻募缚榍嘀衿?摹懊锎钌稀奔犯伤?儆媚靖亲影选按蠡仆啊备巧希?过一夜黄桶里的水清了以后,只见黄桶底沉了厚厚的一层粉,大人把黄桶底上面的水用黄桶底上离粉的面高半厘米开的孔放掉,剩下的就是还含水的“?印毕阜郏?颜庑┖?摹?印毕阜墼俜乓豢诖蠊?镆恢螅?统闪艘豢橛趾裼执蟮某首匕咨?摹岸垢?绷恕N颐钦饨小?佣垢?薄O感牡拇笕嗣窃儆玫蹲臃殖梢环娇橐环娇椋?允保?∫环娇榍谐梢黄?黄?模?派嫌脱味缋苯沸陆?笏猓?统闪艘坏牢颐强释?拿朗沉恕?/p>

蕨根粉

做了“?印倍垢?拇笕嗣牵?粤苏飧龌***还?瘾似的,就成群结队去山里挖蕨根,挖蕨根要找有黄土的地方挖,在黄土里长的蕨根才出“蕨粑”。我们这叫“打蕨粑”。大人们把成捆的蕨根挑回来后,就在一个只有一个“对”竹管的孔出水的石槽里把“蕨根”用一个“对”着两片厚竹片柄的长有一米的木筒棰子将蕨根棰烂,或直接用两米长打糍粑用的大木筒子我们叫“粑粑棰”的木棰子扎烂,扎烂后再用一竹管或竹简引清水进石槽冲洗蕨根。冲洗蕨根的浊水再沿着一根通向连接大黄桶的一个口子的竹管进入“黄桶”,待冲洗的蕨根渣再也冲洗不出浊水后,就撤去引水进石槽的竹简,也撤去进那连接石槽与“大黄桶”的竹管,盖上黄桶盖子。一夜之后,取掉离黄桶底半寸以上的塞子,放出清水,黄桶底剩下的就是约两毫米水下的白蕨粉。把白蕨粉取出,装在放了白纱布的簸箕里,放在太阳下晒干,就会干成板状结构,想吃时取一块,放进放了油盐的锅里一“?”,白色的粉末马上变成了乌亮色,蕨粑就做成了。大人们通常用春天捡回枯了的笋衣包好,就可当去深山里劳动的午餐食用了。那种又糯又沾口软绵的味道,至今也如一股乡土的味道,久久在我的记忆深山里萦绕。

打糍粑

村里人除了拿蕨粑当午餐,也拿糍粑当午餐。一到过年前打糍粑,先将糯米用水浸上几天,再将装满了糯米,在有镰月形孔的底端上放有透水汽的白纱布或棕衣的木“蒸”放在灶上一口放了水的锅里,再生火烧热锅里的水,这样将糯米蒸熟。把蒸熟的糯米放入一根大木挖了个椭圆形槽子的槽子里,我们大人叫“粑粑框”的东西里。“粑粑框”两端呈U形,如对着两边的叉子。打“粑粑”的大人各站在“粑粑框”的两端,脚踩着U形着地的一边,手持“圆珠木”做的两头呈大圆形状,中间从两头逐渐缩小便于手握的呈小圆形状的又重又大的木筒子,我们这里叫“粑粑棰”的东西。两个大人你朝槽里的“糯饭”夯一下,我夯一下,你捣一下,我捣一下,你打一下,我打一下,一般是两个大人都互相交叉捣打,先捣打槽子两头的“糯饭”,再捣打中间的,直“捣打”到“糯饭”成了能拉成又细又长的白条条了,就算把“糯饭”打成“粑粑”了。再用一个木盆装满温清水来,用竹饭瓢沾水刮尽沾在“粑粑棰”上的“粑粑”,大人们再用两手涂满热油与事先在水里煮熟的鸡蛋黄以便防粘。就在槽子里取一坨“粑粑”,再放在已撒满白米粉的簸箕里,用拇指与食指夹一小坨“粑粑”,一个又圆又白的“粑粑”小圆坨坨就从大人的拇指食指缝里生蛋似地掉出来,一个个“叭叭”地落到白粉上。我们小孩子就滚动这些从大人指缝里下的“蛋粑粑”,直到它们全粘上了白米粉,再把它们一个个成排摆在一块木板上,摆满了一块木板,再在粑粑上面压一块木板,又在这块木板上摆粑粑,就这样一层一层摆上去,摆到极限了,再放又大又重的压木,压一夜,第二天早晨粑粑蛋全成了又硬又圆又扁的好看的“糍粑”了。我们把它们从木板上一层层取下,放到“塔子里”盖上盖子,为防漏气,再在“塔子盖”沿加上水,就这样封存到忙月,再开“塔子盖”,大人把“粑粑”带在身上口袋里,在山里劳动饿了,再生一堆火,把粑粑放在火烧过后的火子上,待一个扁扁平平的粑粑长出了白白的奶头香气飘飘时,就可以张口大吃了。

唐国明的乡村民俗系列二:

杀路

修路架桥,在村里人的心里,就是在做一件千百年为子孙后代积善积德的好事。我们村每到夏天都有修路架桥的传统,一到农历七月初七那日,村里人会不约而同的每家每户聚在通往山外的大路头,然后一起将路不平的地方填平,将路边向路中延伸的杂草割掉,将伸向路中刚长过来的树枝砍去。这是众人修路的热闹场景,我们村里人一般叫“杀路”。每次“杀路”完毕,一伙伙的在夕阳西下回村时,在路上遇见外村人,外村人会迎头打招呼说:“你们又‘杀路’了!”大伙只是哈哈大笑。忙累了一天后,村人聚在某家吃一顿“杀路饭”。

每次父亲带我去山里过小溪上的木桥时。若见其中一根桥木有点腐朽了,父亲就会拿着手中的斧子就近砍一根杉木削平添换上。

我们村里架在溪上或沟壑上的木桥一般是由三根杉木架着的,我们村里人在上面行走如踏平地。如果山村外来的城里人一定会不敢走的。每一走在路上过桥,有时看到桥边添了一根小杉木,桥头插着一根挂满彩带的小竹子,父亲告诉我那是人为求平安健康的人架的花桥。

猪与狗

如果在我们村里,要大人们选择做什么,大人们一般会选择做猪。我们村里的猪是吃了睡,睡了吃的。我们村里的猪,可以说在它被“杀”之前已经尝尽世上百味,所以“杀”它的时候它发出的叫声是“安”的拉长音,似乎没感到什么痛苦,很幸福一样。大人们最不愿意做的是“狗”。村里的“狗”从小到大都是吃屎长大的,还得跟着主人去打猎,咬到的猎物,有时狗连骨头也吃不到。吃到的骨头除非从人的嘴里吐出来的。

猪仔得用钱抓回来,狗仔是不要钱的,我们村里的大人说:“前世卖狗,今世无仔。”猪仔养在猪栏里的那一天起,我们小孩子们就得提着竹篮子去打猪草。猪草五方八门,冬天刚过时,从田里刚长出的像韭菜叶的青草啊,水田上浮在水上生长的“浮漂”啊。“浮漂”是一种呈青红色的生物,我们的大人们叫它们“浮漂”。还有菜园里的白菜叶,过冬的枯红薯藤,田埂上长着粗大叶子的“猪嘴巴”,以及一些树叶,甚至映山红的花朵啊,刚长出来的一种叫“棒棒叶”的柴禾,还有芭蕉叶。夏日里长在深山老林的“白毛叶”,被大人叫做“泽根”的鱼腥草,“冷蕨棘”“红样藤”“野魔芋”“野八活”这些凡是山里长的猪能入嘴的全归猪吃了。每次煮潲时,我们闻到的就是一阵阵中药香。到了冬天,猪要被杀前还能吃到红薯、萝卜、白菜及菜园子里的一切。要与山外的猪比起来,我们的猪是多么金贵。但大人们从来没有意识到这点,也从不往外卖,只是把“猪”养到过年杀了,自己一家人慢慢吃了了事。一年也只养一头,供足一家人一年里吃的油就好了。

我记得我家杀的第一头猪时,天上飘着鹅毛大雪,雪在我们自家门外被风吹得旋转成堆。把猪杀了以后,就是过年了。我家火炕上第一年挂了许多块腊肉,大人们老舍不得吃,总是要等着客人来才吃的。我与姐姐妹妹一坐在火塘旁边眼睛就往上看,天天数,数腊肉多少块。有一次母亲心痛我们想吃,就在没来客人时炒吃了一碗,我们夹到碗里如吃山珍海味,用舌头舔一下吃一口饭,舍不得咬下一块的。我母亲就说我们如古代的地主,一根酸菜做两口吃的样子。从外回来的父亲,见我们炒了腊肉吃,如要了他的命,首先打母亲一耳光,然后骂:“败家子,你们这些败家子,‘记上路舌’。”“记上路舌”意思是吃死前的那一顿饭。我现在当然理解当年父亲的心情。

我们那时常数腊肉,有一天一大早起来数,见腊肉少了三块。三块腊肉起码有二十多斤。我们一说,大人们朝火炕上一看,见果然少了,发现放在火炉房窗外的一捆柴被翻过来了,贼是从窗子爬进来的。我们村里当年从没有防贼的意识,那窗只有一扇推拉木板,没上窗格的。我们家的肉掉了,父亲就开始怀疑是村里的谁,有点病急乱投医的意思。最终也找不出线索。我姐姐有一天晚上做了个梦,梦见那被偷去的腊肉藏在我们村里某个地窖里。我们村里的地窖一般是大人们选择有黄土的圹边开一个洞进去,洞里夏凉冬暖,是放红薯的好去处。我姐姐一梦醒来,提着篮子,拉着我,就去了她梦到的地窖里去。我们钻进去只见到在避寒的老鼠,结果什么也没看到。可怜的是我家的狗,却被大人们打来打去,说它那晚死到哪去了,也不叫一声,平时夜里可叫的欢。我倒是很可怜狗的。从一只小狗到我家,就没吃过一餐饭,我、姐姐妹妹见它可怜,一想拉屎就走到屋后脱了裤子,边拉屎边让小狗吃。小狗吃得肚子圆圆地,就跟着我们疯跑,摇着可爱的尾巴,抱着我们的腿不放。有时那些坐在地上晒太阳刚生了娃的妇女,只顾晒太阳去了,闻到屎臭味,知道小孩拉了屎,就把小孩的屁屁朝天,揭去尿布,嘴里唤道:“记了了,记了了。”村里的大狗小狗就会跑过来,伸出舌头,将小孩沾了屎的屁股舔得干干净净。如果某人丧失人格的去讨好人家,大人们就骂某人去舔某某的屁股去了。还说不知某某把某某的屁股舔干净了没有。大人们都讨厌狗。我们要是抱着狗玩,大人们会骂道:“还不放下,一只吃屎长大的狗,有什么好抱的。”

小黑

我父亲是个猎手,我家的小狗也许是我们姊妹天天背着父母无私奉献屎给它吃,它长得又长又壮,有时还叼一只野兔回来,在我们面前玩耍。我就拿着野兔回到家里,大人们一见,说:“看看,狗是不要人管的,它们自己会养活自己。”我觉得大人们对狗真不公平,不但不给狗吃的,还让狗看家、打猎、剥夺它的猎物。与我的感情很深的那只狗我们叫它“小黑”,因为它一身黑得没一根杂毛。有一次跟大人们去打猎,再也没有回来。我想起这事,觉得动物比我们人更有先知先觉。我父亲带它去打猎那天的大清早,窗子里刚透出天光,只听见房门“哗”的一响,“小黑”就发出“嗯嗯”的声音来到我睡的床头,脚趴在床枋上舔正从梦里醒来的我,它不断舔我的脸,眼角里带着泪。最后在父亲的叫声里无奈的走了。到晚上,只见回来的是父亲,“小黑”没有回来。我问父亲:“小黑呢?”父亲坐在火炉旁,连枪也没有放下,长叹了一声,双眼发亮说:“小黑被蛇咬了,我把它埋在深山老林里了。”我一听这话,我就“哇”地哭了。母亲也流泪了,把我抱在怀里说:“不要哭了,仔,以后我再给你捉一只小黑来。”我说我不要其它的狗,我只要“小黑”。我在心里很恨父亲,朝父亲喊道:“为什么要带它去打猎,它还是只小狗,一岁都没有。”要是以前父亲肯定会打我一顿的,但这次没有,他只是瞪着如狮子一样充满野性与杀气的眼睛看着火塘里烧得旺旺的火。跟父亲同去打猎的大人说:“别哭了,当时我们听见小黑忽然发出尖叫,跑过去,见它趴在地上动不得了,给它放了血也没活过来了,可惜了一只好猎狗。”

我那晚哭得吃不下饭,梦里梦见小黑回来了,舔着我的小脸蛋。从此我再也没有与狗亲近过,也从来不吃狗肉。常听见村里发出凄厉的狗嚎,我知道又是谁家用绳子把一只老狗吊在楼梯上,为吃狗的肉,为狗送行了。不过,村里人一般是狗确实老得不行了,才用这方法为它送行的,一般是不会动手为吃狗肉吊死狗的。

年过花甲的父母如今在村里还是养着狗,母亲每次跟我说到狗,仍然提到当年如狮子一样威武的小黑,想起来它根本不是一只一般的土狗,记得当年父母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把它带回村里的。

唐国明的乡村民俗系列三:

认干爸

在乡村如果某家的小孩生下后身体不好,大人为了小孩长命百岁,就会架花桥立路碑。路碑上一般刻着此路前头通向某某村或某某地点。一般立在岔路口。有的就在路旁给土地菩萨立牌位。土地菩萨的牌位就是由三四块石头构成的,朝天的一面一块石板横盖在两块向天竖立起来的石板上。里面立一块石头刻着“土地神位”几个字。几乎每年遇上孩子们生病的日子就会见这石板构成的四方盒子前插满了香烛,飞满了烧纸钱的纸灰。

更有的为了求生下的小儿子长命百岁,就让那些路旁的古树或大石块作干娘干父的。我们村里叫“寄名”。小孩认树作干父母或认石子作干父母,就称自己为寄名仔寄名女。“寄名”时,无非也是在树下石前烧香燃纸钱,尤其是村口的古树古石被“寄名”的很多。有的为了刚生下的儿女不要彻夜啼哭,用红纸写了什么“天茫茫地茫茫,我家有个夜哭郎”贴在树上。所以那时我们村里的路旁古树古石很多,从来无人敢去动,因为他们成了村里人心中能替他们去灾去难的神。可惜的是村里的许多小孩总是在病中死去。他们选择大树大石“寄名”也是为了省钱。因为在现实里认个干爸干妈,那是得花费很大的。不但要一担饭菜,还要四双布鞋,另外还要两身衣服的布料。平时还有缝年过节生日的搭陪。所以父母为了儿女的平安健康选择了这个既方便又充满神秘感的法子。

叫魂

在乡村孩子感冒后,老不见好时,父亲就会翻一本不知他何时抄来的古书,按照我那日犯的病,是遇到了什么鬼神,然后在神龛前对我们遇到的神说:某某神某某神,如果你保佑我儿国明身体健康,长命百岁,我就把“忠敬”二位(个),“散钱”一把交于你们。村里把这种行为叫做给神“押钱”。如果给神“押钱”三天后,我们的感冒好了,父亲就会朝神该归去的方向的路上送神。送神时不但要点香燃纸,还得用水泡一碗水饭,待纸燃后,打完“卦”,再把水饭朝纸灰上一洒,就算完事了。如果给神押了纸钱我们的感冒仍不见好,父母就会去一些有“桐油”的叔伯家借些“桐油”来,把“桐油”用铁瓢在火上烧得滚滚响,一边说:“你们这些鬼神再来作梗,我用桐油煎了你们。”一边用一个勺子舀一点滚烫的桐油四处洒。在父母的吆喝里,从小就开始认识到世界上是有鬼有神的我们似乎听到鬼真被油煎得哇哇大叫。晚上如果父母不在身边陪着我们,我们就会害怕鬼,常把头藏在被窝里想象鬼是什么样子。如果用了“桐油”鬼还煎不着,用尽各种土法仍不见好转的话,就会请“仙人”“诱魂”。

我家从没请过“仙人”,我父亲是风水先生,我们要是过于瘦,如得病或像要死了的样子,母亲就会说我们是不是“走胎了”,就怀疑是不是已经另投生了。母亲就会用剪子剪下我们一束头顶的头发,十只手指的指甲,十只脚趾的指甲,用红纸包好,再把红纸包放在被揉软如粘土的黄泥中,将黄泥捏成如拳头大的球状形,再放进火塘里用明火子掩盖了,一直放火塘中七天后,再把发硬的黄泥球扔掉。在我记忆中,也不知是什么神奇的作用,有时我死人的样子一被这样做过后,我又生龙活虎了。有时父母见我们神经兮兮,或病兮兮地精神不振,他们就会怀疑我们被什么吓得失了魂。母亲就会为我们早晚喊魂。如今那喊魂声还有时回荡在我记忆深处的山村。母亲一般会拿一酒杯米用我穿的内衣包了在屋子的山头,屋子向太阳的那一面朝远去喊:“国明,回来吧!”我就在屋里顺着她的声音应:“妈妈,我回来了。”母亲边喊边朝屋里的我走来,然后拍拍我的头,拍拍我的肩与后背说:“儿啊,别怕,有妈妈在,你的七魂六魄归位了。”然后拉着我朝神龛磕头,磕头后母亲就会说:“老祖宗,保佑我儿唐国明长命百岁,易养成人。”然后烧纸燃香,母亲就把那一酒杯“喊魂米”单独用锅给我放点油盐煮着吃。喊魂一般有的连喊“三早三晚”,有的连喊“七早七晚”,有的连喊“十五个早晨十五个夜晚”。要是一见喊魂,儿女们的身体一天天好转,做父母的就会一直喊到儿女们的小病康复为止。

还魂

如果喊魂起不到效果,只得喊“仙人”或“道士”来“诱魂”。村里的“仙人”一般是由一个妇女突然有几天不吃不喝,说是被“仙人”附体了,情不自禁地唱起歌来,突然用唱山歌的形式说谁家有灾祸,说谁家进了“祸殃”,要死人了。父母给我们描述“祸殃”就是无形中见一把光亮从地上飞起,飞到谁家不见了,谁家就会遭殃了。“祸殃”就是“祸根”的意思。

扮“仙人”的人先是去主家的床上躺着,跟她来的男人在主家神龛与堂屋外的天地门前烧了香与燃了纸钱后,去堂屋一边摆一张桌子,上面用竹筒放了一升米,米上插三根燃着的香,点香的米筒下边摆了用碗涨着的“刀头”肉,与用糯米粉做的一排白粑粑,还有三只有酒的酒杯。村里人好热闹的男女老少就会围在堂屋中放的一盆刚点了“纸钱”朝里扔了浮有没燃尽纸钱的清水,互唱什么“仙人快快下凡尘,下得凡尘救众生”这类的“唤仙歌”。唱一阵后,就只见那扮仙附体的妇人从主家房里走出来,一坐在那置香置酒置米的桌旁一张挨木壁的凳子上手脚四肢发一阵吓得我们小孩目瞪口呆的抖,然后就似神仙附体地开唱了。开唱后,东家问东家的事,西家问西家的事,然后东家求仙水喝,西家求仙水喝。那仙水就是那扮仙人的妇女用燃着的香在涨水的杯子上面边唱边划圈一会,就成了法力无边的“仙水”了。玩了这些后,再给主家“送神”或是“诱魂”或是“搭花桥”。送神的套路与父亲的没什么两样,只是总少不了“捉魂”那一环节,通常是“仙人”在屋角捉到一只蜘蛛了就算是捉到失魂人的“魂”了。弄得我们小孩总把我们叫“波丝”的蜘蛛当成自己或某人的魂。不同的是我父亲是“念”,“仙人”是唱而已。“仙人”一般扮的是“七仙女”。“诱魂”也就是拿着被认为丢魂的人常穿的内衣,“仙人”用丢魂人的内衣蒙在一杯米上,不断用燃着的香棍画着圈,一边唱着,唱着作完法后,才把这杯米交给主家,说把这杯米煮饭吃后就魂归原身了。做完“归魂米”后,就搭花桥。花桥也就是在一根削平的小杉木上写了“保佑某某长命百岁,易养成人”的字,把一根小竹子上挂满彩带,然后仙人拿着挂满彩带的竹子边走边唱朝主家近处的桥上走去,主家与村里人拿着那写字的桥木跟着,到桥头也是摆祭礼燃香烧纸。仙人再让主家把小桥木架上,仙人踩在桥上边行边唱,都是唱些“从此贵子易成人”的话。这是给小孩子举行的保佑健康长大成人的安慰心灵的活动。而对于老人与成人,有的要做“替死换生”。我父亲与村人常称“替生换死”。

作“替生换死”我见我父亲做过。他要是算命算着某个老人难过某一年,他就去帮人家做“替生换死”。“替生换死”的行为就是扎一个草人穿上那老人的烂衣服与纸钱一起烧掉。当然也免不了请神求卦的仪式。在我幼小的心中,给我留下了神秘的印象。“替生换死”的仪式意思是告诉神灵此人已死再次投生了,某某死的灾难从此过去,仍得延年益寿。

似乎看去,我们村里人一直在忙着为自己与自己的亲人探求生路与死路。即使过得很清苦的他们,总是贪恋着生而且怕早早死去,怕亲人离开。他们常年的修路架桥,一般桥木很少人去动。如果谁家出了不肖子孙,出了祸害社会与村里安宁的人,爬灰、说话没大没小的人,一般人会骂:“是他家背桥木背多了。”村里人就这样不但在现实里求福求禄求子求孙求长命百岁为子孙积德,不断一年又一年的重复着修路架桥的事,而且还通过各种“祭神”的仪式沟通另一个他们想象的世界里的路。在现实的路与想象之路的交叉下,他们在不断地延续着他们本家本族乃至一个民族的香火。

2017年8月15日写与岳麓山下

作者简介:

唐国明,男,汉族,现居长沙,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鹅毛诗人,自发表作品以来,已在《诗刊》《钟山》《北京文学》《星星》诗刊及其他国内外刊物发表作品数百万字。2016年出版先后在美国与秘鲁《国际日报》中文版发表连载,以反复阅读的方式考古发掘出埋藏在程高本后40回中的曹雪芹文笔,以考古的科学方式修补复活出符合曹雪芹语韵与曹雪芹创作原意的“红学”作品《红楼梦八十回后曹文考古复原:第81至100回》。其追梦事迹已被湖南卫视、浙江卫视、北京卫视、贵州卫视、辽宁卫视、湖北卫视等电视台,《新周刊》《中国日报》《中国文化报》《广州日报》《潇湘晨报》《三湘都市报》《长沙晚报》《西安晚报》等无数报刊报道。2017年相继攻克世界数学难题“哥德巴赫猜想猜想1+1”与世界数学难题“3x+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