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示更广泛领域的音乐评论。

“声音片段”是自2002年以来最重要的中国摇滚乐队——以一种几乎不为人知的方式。当整个中国摇滚乐失去了灵魂,它还没有失去灵魂;当几乎所有的摇滚音乐人都无法再有效真诚地表达自己的感受和演唱时,他们依然在表达自己的感受和演唱。除了青春期,中国摇滚乐还有什么唱歌的可能?2002年,世界是一个喧闹的花园;2005年,美丽在生活之下;2008年,“把光洒在更开阔的地方”;我看着它的精神一天天强大,听着它的抒情和歌唱越来越激烈。

在你没有接触到这个乐队之前,你根本想象不到幻觉可以达到如此清晰的程度,音乐的想象力可以达到具象视觉的高度。

美女。不深入研究,就停留在乐队的这个特点上:美,这是一个塑造美的乐队。清晰的电吉他,充满想象的鼓点,键盘提供色彩和背景,低音让气氛更浓,然后像灵魂一样,拔地而起,唱到接近天堂,美不胜收。

这几乎接近一个奇迹。如此简单的元素,却源源不断地创造出如此深刻、瑰丽、感人、千变万化的世外桃源。我想没有人会称他们为乐器大师,但他们用简单的技法做出的辉煌音乐,比乐器的高超技艺更让人难以想象。主唱马玉龙的嗓音天赋可以用贫瘠来形容,如果说不差的话,但是他唱的怎么样呢?这种歌唱是气喘吁吁的,是挣扎的,是舒展的,但它是杰出的,是超越的,体现了生命的全部激情。在那里没有办法超越,而他真的要超越,超越肉体,超越世界的极限。哦,原来有一种美妙而可怜的假声,与其说是声音,不如说是欲望。

最让我惊讶的还不是这些。最让我惊讶的是:要唱得像“声音片段”需要多大的力量和强大的内心?当世界变化如此剧烈,当正在经历的一切瞬间变成过去,当精神被物欲追逐而无立足之地,当价值观、标准和宁静的心被比特的轰鸣声淹没,当人类的乡村被工业化的高速推土机夷为平地,当中国人民被企业追逐而一分钟也没有多余的时间...森林消失了,那只神鸟会在哪里停下来歌唱?如果它足够幸运没有死,它的心脏应该会爆裂。如果它还有眼睛,它应该能看到这场可怕的灾难。它还会唱歌吗?它曾经的声音很好听,它应该再也不会发出动听的声音了!

“声音片段”指的是摇滚乐失语后的情况,它是这样说的:

经过一个村庄/我们突然失去了语言/经过一个城市/我们故意丢弃了声音/所有的表情都是多余的/无法温暖一个夜晚/只有情歌看起来简单/会唱的人都沉默(《情歌》)

是的,这是一个情歌的时代。“只有情歌看似简单”,也是可以唱的。那些失去了歌唱能力的人也可以假唱。在这个没日没夜只唱情歌的时代,马玉龙批评道:“最好是给你一个空旷的空间/让你失去发出噪音的勇气。”他还建议:“如果你没有方向,就去寻找/其他一切都不重要。”

这完全是一种理性主义者的态度。在批判现实时,“声音碎片”的声音是不起眼的,不是尖锐尖锐的,就是能指出事实。它还有一个批判,是针对我们的现实的:世界之广阔,多么适合于飞翔,但是“我们不能跑,我们只能一直跳舞/飞,我们只能一直跳舞”(随心所欲地跳舞)。

面对这个喘不过气来的、狭隘的、不会飞的时代,“声音碎片”的奇妙之处在于那些相隔一定距离的符号,似乎在指指点点,若即若离,模糊不清,闪烁其词。

比如“每条路都通向这里/只有出口藏得太深/所以每条街都好像在突破”(陌生城市的早晨);再比如,“大幕升起,音乐响起/一个舞台完成跌宕起伏/投入,冷漠/反正你也不认识导演”(黑白电影)...

拉开距离后,“声音片段”透露出智慧。它确实站在了荒原上,发现一切都毁灭了,但世界还是一如既往的广阔。“声音片段”正是从这里获得了勇气,获得了傲视天下的唱功,获得了艺术哲学。它发现的真相是:“路过的人没有名字/只有城市接近不朽”“只有晨光平静,毫无疑问/新鲜如初”;“人们曾经到处骄傲/时间抛弃了轻浮和傲慢/只有牵牛花和落日余晖。”

哦,牵牛花和夕阳红,这种荣耀怎能不让人歌唱!如果只找到尘埃,大家都无法穿越世界,一个人的生命比朝露还轻,这就不是“声音片段”了。在这一切之后,“声音碎片”的独特性屹立在废墟之上,面对一切毁灭、流逝和变化,他采取了非常坚定的抒情歌唱姿态:

转一圈世界会变小/转一圈生活会变轻/转一圈光会从心里发出/如果你还在抬头/请转回一路奔跑/把光洒在空旷的地方(“把光洒在空旷的地方”)。

“声音碎片”转身开始唱,把一些咿呀学语、毫无意义、难以分辨的高音放在歌唱的高潮处,放在灵魂的出口处,放在避重就轻的诗句里。这是一种卑微的骄傲。他是个叛徒,收起翅膀,越来越习惯空旷的地方。他的声音是这个空旷地方的声音;然而,他超越了这种空虚,带着灵魂的骄傲,照亮了更开阔的地方。

转身弱吗?废墟里唱歌是自欺欺人吗?这个着魔的声音让我相信事情没那么简单。听听《陌生城市的早晨》,这大概是上世纪末中国摇滚乐失声以来最精彩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