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荣《阿飞正传》最后梁朝伟是干嘛的
此片描述了一伙孤傲、叛逆青年的内心世界,充满了浓浓的怀旧氛围。六名主角在几段纠缠不清的男女情爱中你追我赶,各自承受着命运的捉弄。影片拍摄是杜可风,他采用了前卫和超现实的拍摄手法,展现了他们各具色彩的形象特征,真实再现了香港普通青年的生活环境和社会状况。在这种环境下,他们既渴望找到自身价值和位置所在,又苦于挣扎,徘徊在失意的酸涩中。
本片拍摄于1991年,可以说是王家卫一举登上文艺片顶峰的代表之作,张国荣在此片中的演技也再上了一个新的台阶,香港当时的众位顶级明星的加盟造就了影片的豪华演出阵容,也一举获得了当年香港金像奖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男主角,最佳摄影与最佳美术五项大奖,风光无限。
尽管影片的叙述方式不很花哨,王家卫惯用的画外音内心独白的手法已经出现,他通常关注的问题也都被涉及:无根的命运、情感疏离、孤独感、忘却、拒绝以及对被拒绝的恐惧。杜可风的摄影风格还比较单一,但也初具特色:多室内景、夜景,用冷、暗的照明。梁朝伟在最后一个镜头以赌徒形象现身梳头以结束全片,在当年曾引起极大的争论。
有人说王家卫从此以后的片子其实拍摄的都是同一个故事,不管是《东邪西毒》还是《花样年华》、《2046》其实都是当年《阿飞正传》的延续。
王家卫的花样年华
1990年12月,《阿飞正传》上映,为90年代香港影坛产生了一个重要名字——王家卫。转眼又一个十年,这些年来,“王家卫”这三个字,已经发展成为一个品牌,一个形容词,一个学派,以及一种观影印象(当然包括正面的和负面的)。2000年,又有一出《花样年华》,遥相呼应着10年前的阿飞情,是巧合吗?或者王导演的心没动,是我们的心动而已。
如果香港影坛有两个极端点,那么王家卫肯定代表了其中一端,曾经他的作品是学术界与文化界争相辩论的地方,好不热闹,随着其成就渐被国际认同,这种谈论反而冷却下来,保王派的继续义无反顾,其他人亦对王家卫习以为常,静观其变。
二十五岁以上的影迷,可还记得1990年的《阿飞正传》上映是如何的轰动,排在圣诞重要档期,两条大院线同时开映,对撼周星驰的《赌侠》(不知可算王晶王家卫的唯一一次正式打擂台?),声势一时无两。当时能得到院商和观众如此的“厚待”,是所有人都不知道这原来是艺术片,因为有《旺角卡门》的前科,因为有史无前例的大牌组合,因为监制邓光荣的戮力宣传,令《阿飞》事前几成影坛大事。最后结果,《阿飞正传》只上映了十二天便因票房不济休映,不但与同期的《赌侠》际遇相差甚远,更令到原先计划开拍的续集开拍无期,里面梁朝伟的角色预告成为影史上一个最大的谜。
这段戏剧性的发展令王家卫一夜成名。当然王家卫不是无端走出来的一个人,是整个八十年代最丰盛的影视工业下培育出来的精英,他是1981年无线第一期编导训练班的学员,之后一年已经开始写电影剧本,在很多商业电影里,都可找到他合编的名字,例如《吉人天相》、《最后胜利》、《猛鬼差馆》等。1988年他自编自导《旺角卡门》,票房口碑都好,因此有机会开拍更多大牌及资金的《阿飞正传》,继而在九十年代留下重要的一页。
王家卫影片其中一个特色,是他擅长把观众熟悉的演员特色尽情挤压,所以有人拍他的戏会不欢而散,亦有人会因他的戏而再闯高峰。刘德华是一次极端的尝试,拍《旺角卡门》,王家卫把刘德华的特性用了出来,之后拍《阿飞正传》,却把最不刘德华的特性放了下去,可以想像刘德华的无所适从。(他之后的《天长地久》,便是作为补偿对《阿飞》的遗憾。)
梁朝伟与他合作过五次,最初亦是难以适应,翻查纪录,他为《重庆森林》做访问时,说:“我不知怎样结局,也不怎样看剧本,导演叫我怎演,我便怎样演。”王家卫的回应:“伟仔只要照着我想的去演就行了。”(电影双周刊397期),不多不少感受到演员的一份迷茫。不过到《花样年华》,他与张曼玉都已经懂得如何去拍王家卫的戏,能够轻松地被王家卫操控。扭转故事结构
王家卫说过,他不喜欢让观众猜到下一步,因此他拍片从不会在剧情着手,而是由结构做起,所以他第二个特色是故事性不强,每一位与他合作过的演员,未看正片前,都不会知道影片的结局是什么,因为他会拍下无数的菲林,如何去发展,只会在导演或剪接师的脑海,有时甚至会出现多个版本,《重庆森林》的首次午夜场版便不是王家卫剪的,而今年电影节上的《春光乍泄》制作特辑亦提供了多个不同的故事发展片段。
王家卫另一个特色是用景的心思很特别,多数都能代表香港的某种特色,如《阿飞正传》的皇后餐厅,《重庆森林》的重庆大厦、半山电梯,《堕落天使》的大球场、观塘地铁站、三六九饭店,到《花样年华》的金雀餐厅,都给影迷重新发现许多有趣的地方。
阿飞正传的前世今生
《阿飞正传》里梁朝伟最后的亮相具有象征意义,那只没有脚的鸟在梁朝伟这里找到停息的地方。
六十年代阿飞(或者就是张国荣)的雍容颓唐和不死的贵族向往在梁朝伟这里蜕变为彻彻底底的平民式颓废。
阿飞终于不再对遥远的母亲、故土抱有莫名的怅然,不再在阳台上自我陶醉的孤独起舞,不再佯装冷漠地固守自己的底线。
阿飞兴致勃勃地整装待发,为即将来临的靡虹流彩的夜晚雀跃不已,虽然也往头上一丝不苟地打蜡,虽然也精心地在西服口袋塞进手绢,但是你能听见他暗自吹响的口哨和偷偷的窃笑,这是属于平民的狂欢之夜,从此再无浪漫主义的怀旧情绪和返乡惆怅,虚无主义已然征服这颗不死飞翔的心,他欣然拥抱这个属于虚无的夜晚。
六十年代之后的阿飞(梁朝伟)不会象张国荣那样迎风起舞,揽镜自怜,给张国荣设计动作,就一定得让他展示妖媚的身段,在拧腰摆胯中散发甜腻呛人的气息——六十年代的阿飞在我们的想象中可不就是这样带有一点点的矫情一点点的哀伤一点点的顾影自怜,就象Beatles清亮怅惘的声线,洇了水的照片,一块红布蒙住的天空,于黄黄亮亮中把你的怀旧情绪撑满。
六十年代是一个符号,是革命激情和浪漫主义最后的回光返照,是世界堕入黑夜之前最后的回身凝视,无产阶级革命大众亲手挖掘了自己的坟墓,世界历史终结在六十年代巴黎巷战,终结在美国西部公路上嬉皮士的毒品和烟草中,终结在湿毒蔓延的南越丛林里。香港的阿飞虽然没有机会亲历历史,但是他还是可以呼吸来自太平洋躁动的海风,可以孤身远走,可以昂起贵族血统的头颅拒绝市民文化。此后的字典里就真的没有诸如贵族、革命这样的字眼了。
如果说张国荣是躲在华丽大氅背后的脂粉,那么梁朝伟就是哀而不伤乐而不淫,是淡淡烟草味和着干净肥皂香的性感。梁朝伟不用颦笑摇摆,他只需身着那身一成不变的白衬衫,孑立墙角,然后在嘴角叼一根烟,就能把空气熏染成他的味道。
梁朝伟自我但不自恋。他的血液里没有贵族的骄矜,你知道他就是这样长成的,他不象张国荣那样把一肚子的不合时宜写在脸上,他的平民身份就象他的白衬衫一样明明白白。你能感觉他有点郁闷,但是你很难搞清楚他究竟在郁闷什么。
梁朝伟的颓废不嚣张,他把身子深陷在沙发里面的时候你的心也跟着往下沉,他用眼神逼视你的时候你能看到他眼中的寂寥和落寞——那种“生活在别处”的游离和出神尤其让你心动,可是你知道他只是游离而已,是虽不能至心向往之的无可奈何,是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有所不甘。
梁朝伟是真正状态里的人。什么是状态,状态就是你拿捏自己身体和目光的分寸与姿态。
状态里的人性格真纯没有杂质,他们用色调单一的墨镜看待整个世界事件和时间,因此状态里的人的世界没有时间和事件,他的世界是被抹平了一切事件和时间的世界。状态里的人天人合一神形合一。就象《暗花》里的梁朝伟,在澳门大街驱车挨家挨户寻找杀手的时候,拿完好无损的酒瓶砸疑犯的右手,一下,一下,再一下,其实砸什么东西无关紧要,要紧的是无论砸什么最终砸到的都是自己,都是属于他自己的状态。
梁朝伟是李寻欢手中的那柄飞刀,从来没有人见过它的出手。但江湖上都知道小李飞刀的刀要比阿飞的剑更有杀伤力。
张国荣是阿飞手中的长剑,凌厉但不感人,看着他就象在看一幕舞台剧,你知道他的真诚但你也知道他的遥远和装腔作势,他钟爱的是那种绝尘而去的速度——自弃弃人也自绝绝人。
所以梁朝伟是我们,张国荣是他们。
在他们的世界里,张国荣永远都只是舞台上的角色,在生、旦、净、末、丑中演义世界。
王家卫没有拍阿飞正传续集,梁朝伟在阿飞正传中的最后出场最终成为没有开始的结束,其实王家卫无须再拍续集,因为续集中的阿飞就生活在这个世界里面,因为我们的世界就是阿飞正传续集里的世界。